日光透过窗棂,给名贵的地毯镀了一层金色光芒。纱帐后的人影,轻轻动了下,文安立刻上前查看。
“殿下,你醒了?”
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谢珩按着眉心醒来,转头看了看,这屋里的装饰显然是山外楼的风格。
他疑惑问:“孤怎么会在这里?”
文安顿时一愣,神色紧张问:“殿下,您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谢珩顿时感到脑中一阵刺痛,这种头疾发作的感觉已经许久没有过了。
“昨夜……我不是在府里等清儿用晚膳么?”
文安心中发紧,殿下竟然不记得昨夜的混乱了?
他上前几步,半跪在床边:“后来呢?殿下仔细想想。”
谢珩的掌心紧紧按在额头上,他忍痛咬牙道:“药。”
南弦子给他压制头痛的药,平时都放在文安身上,见他如此,文安迅速取了药丸送入他嘴里。
又缓和了许久,谢珩终于清醒过来,只是他还是不记得昨夜在山外楼发生过的事情。
文安一时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谢珩刚起身,门外就传来拍门的声音,上官柳嚷嚷着要他还钱:“你太过分了,我要去九溟山告诉师父,你每次都在我这儿白吃白喝!”
谢珩师承九溟山的玄幽道人,他老人家在谢珩出师以后,便回九溟山避世清修去了。
纵然影一在门口拦着,但也堵不住上官柳的嘴,他一直嚷嚷,使得谢珩心烦。
“喊什么?”谢珩骤然打开门,冷着脸问道。
上官柳一顿,似是被他的气势震住了片刻。
“你还好意思说,昨天喝酒前给我了银子,怎么我醒来就不见了?还不是你反悔又要了回去!”上官柳心想着山外楼可是自己的地盘,他又占着师兄的名头,可不能被谢珩欺负了去。
他不记得,谢珩更是不记得,知情的文安和影一齐齐叹息摇头。
谢珩一看他俩这样,就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拂袖转身,定定坐在椅子上,沉声道:“说。”
影一低着头,这口舌上的事情,向来都是文安负责。
文安稍微润色了一下,把昨夜那一场混乱说了一遍。
上官柳顿时缩着着脖子,如同鹌鹑一般。
等了半天,谢珩也没有说话,他惶惶道:“我不是故意伤人的,他怎么不躲……”
谢珩倏然抬眸,眼中一片冷肃,像是要杀人一般。
“你……你别乱来啊,我……大不了那钱我不要了。”上官柳得知自己打伤了姜清,正心虚呢。
谢珩低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手里的茶杯却瞬间碎裂。
文安忐忑道:“看来荼凌之前的怀疑没有错,公子他确实有所隐瞒。”
谢珩半晌没有说话,他身上萦绕着说不清的情绪,似是愤怒、痛苦,但又似悲哀,就好像整个人沉到了水里,放弃挣扎一般。
上官柳虽然很想继续听下去,但是他怕谢珩疯起来杀人灭口,只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步步后退着悄悄退出门去。
谢珩的手紧紧攥着,掌心残留的碎瓷片将他的手掌划破,有鲜血流了下来。
文安顿时道:“殿下,明日还要面君,身上有伤不好解释。”
今日也不是休沐,只是早上看谢珩未醒,文安又想着昨日的事情,觉得他可能需要时间缓一缓,便自作主张给谢珩告了病假。
但明日还是要上朝的,要是不去,恐怕又要引得陛下猜疑。
谢珩轻轻将手松开,面上带着几分茫然地问:“他怎么样了?”
文安正在给他清理手心的碎瓷,闻言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殿下,先回府处理一下伤口吧。”
谢珩却忽然将手一缩:“不、不能回去。”
他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向他撒谎的姜清,谢珩心头第一次涌上了害怕的情绪,这令他感到陌生。
影一从上官柳那边找来了伤药,文安给谢珩仔细包扎好,看他情绪还算冷静他才道:“殿下,公子昨夜纵马离府,属下已经让影卫出去寻人了。”
谢珩神色一动,眼睑震颤了几下:“离府……他不要我了……”
昨夜的事情他是从文安口中得知,为何他一点儿也想不起来呢?
是因为酒,还是因为忘情蛊……
“殿下,姜公子恐有二心,请殿下……”影一平日不善言辞,此刻也只会说扎心的话。
“闭嘴。”谢珩冷声道,“找到人以后,不许伤他,先告知孤。”
说完以后,他缓缓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文安无奈看了一眼影一:“这个时候说这些,你还嫌殿下不够难受么?”
“你太小看殿下了,他除了是太子以外,还是无往不克的北地战神。”影一追上谢珩的脚步,护在他身后。
文安轻轻叹息一声,也跟了上去。
*
骑了一夜的马,南弦子坐在马背上捶着腰叹气:“为师这把老骨头,真是要散架了。”
姜清额头上的伤已经处理过,此刻围了一圈白布,面容略微憔悴:“辛苦师父了,等到下一个城镇,换马车就会舒服些。”
“换什么马车,废那个钱呢,早点到雁回城就好了。”
南弦子又接着叹气道:“那小子真是不识好歹,早知道老夫就在他药里多加些黄连。”
姜清现在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冷静下来后仔细一想,谢珩不可能会喜欢那舞姬的,否则何需等到现在?
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只不过他现在也不想去弄清楚了。
谢珩让他滚,比用刀扎他还让人痛。
只是他却放不下,也不想面对谢珩的质问,担心激动之下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互相伤害,便想着先冷静一下,也好借此机会北上,去寻找还魂花。
南弦子喝了一口酒提神,往后看了看:“跑了这么远,应该追不上来了吧?”
“影卫的实力不容小觑,我们还是再快一点儿吧。”姜清知道会有人来找他,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夜里差点儿就被追上了。
还好南弦子经验老道,带着他躲避,还将影卫引去了另一边。
“走着。”
师徒俩快马加鞭,一路北上。
赶了六天的路,才终于到达雁回城,此乃顾家军驻地,是南乾和北戎的必经之路。
城门守卫森严,进出都要经过盘问。
姜清和南弦子坐在城外的茶棚里,迎着北风眯起眼:“师父,我们如何入城?”
要是光明正大过去,肯定就被顾平知道,那么谢珩也就会知道。
那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去北戎地界的,谢珩在北地多年,定然深知北戎人的狡诈与阴险。
南弦子想了想:“不如去寻风族吧,他们不在雁回城里,也无需现在入城,到时候假扮为风族人,以他们的名义去北戎。”
他这么说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北戎和南乾关系紧张,相比起来,风族人常年在北戎和南乾交界处活动,骤然过去也不会引人怀疑。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风族人的长相和南乾人并无太明显的区别,这一点易于他们伪装自己。
“好,师父对这边熟,徒儿都听你的。”
他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疤,南弦子每日都让他涂祛疤的药膏,效果也算明显,只不过彻底消除还是需要一段时日。
南弦子一看到这疤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教了他一身本领,他倒好,还能被人欺负了!
“哼,这个时候知道听我的了,你要是早点听为师的,也不用掺和这档子事儿!”
姜清只笑笑不说话,他知道师父向来嘴硬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