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爷极有眼色的适时告退,大夫人也没多留他,收了帖子亲自送到了花厅门口。
待秦老爷走后,大夫人才吩咐着人快去迎平江侯府的人进来。在这等待的空隙了,大夫人忍不住和兰姑姑嘀咕着:“这平江侯府如今风头正盛,他们家向来是踩高捧低的,我们家如今又没风光,他们家怎么会突然上门来呢?”
自恩科舞弊案后,当朝的天子便对如今的文官一脉不再倚重,转而信任起了京城里的那些老牌勋贵们。
这些勋贵这么多年虽无建树,但大体上也没惹出过什么严重的祸事。圣上两方权衡了一番,还是觉得这些空有名头但并无实权且知根知底的功勋后代更为可信。
于是勋贵一脉乘风直上,在陛下的信任下又重新昂首吐气四处热络了起来。
平江侯就是这些人中典型的例子。
原本因为家中的困境,平江侯府已经许多年没在京中走动了。可最近他又得了势,少不得有些趋炎附势的人会主动凑过去孝敬恭维一番,使得他家又再度风光了起来。
可不论风不风光的,付家都不打算上前巴结,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会有交集才是,怎么突然间他家反倒主动上门了?
思索不通,大夫人索性也不去想,打起精神迎接来客,带着十二分的提防准备见机行事。
再次上门的依旧是平江侯夫人。人逢喜事的她看起来格外的年轻精神,她带着一位穿着颇为喜庆的圆脸妇人,刚一落座,那妇人就笑盈盈的主动上前贺喜。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奴家是来向您道喜的!”
大夫人立马明白过来这是位媒人,再瞟她这身打扮,喜庆却不轻浮,和善却不造作,看样子应该是位正经的官媒人。
大夫人面前表情未变,顺势接话道:“哦?喜从何来呢?”
那媒人立马上前,语速极快且又吐字清晰地说了一大通带有极强的吹捧色彩的话。
大夫人听到耳里简单过滤了一下,明白了大致的意思是:平江侯府是特意带着媒人来为他们家的小公子提亲的,求娶的对象是付家的四姑娘。
“四姑娘?芙儿?上次不是求娶五姑娘的吗,怎么又换人了?不对!上次来的是侯府的二房,平江侯夫人这边之前来求的,确实是四姑娘。不个这平江侯府如今炙手可热,府里面现在又不缺银钱,怎么会把主意又打到芙儿头上了呢?难不成是这家公子无意间见过芙儿,图的是她这幅好相貌?”
思虑不出,为了谨慎起见,大夫人特意多问了一句,“敢问小公子的名讳是?”
官媒人这才恍然大怒,装作打嘴的模样自责道:“瞧我,竟这般疏忽,竟然没告知您四公子的名讳,真是失礼了。”
“四公子?”大夫人闻言心一惊。
那媒人继续说道:“平江侯府的四公子,单名一个‘岚’字,正是侯府里年岁最小的那位。这位公子年方十六,长的那叫一个仪表堂堂,不光如此……”
官媒人还在天花乱坠的瞎夸一气,上首处的大夫人已经要气炸了。
她虽未出声,心口里的言语却几乎要从胸腔里溢出来了。
“我就说嘛,好端端的,这平江侯府怎么会瞧得上我家的姑娘,原来不是为自己的儿子求的。高门里不受待见的庶子配上一个身份清贵又家私丰厚的小官嫡女,真是既实惠又好听。不亏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夫人,真是打的一手的好算盘!”
虽然愤怒,大夫人却没表露出来,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笑。
那媒人说完自己的话就退到一边下去了,将谈话的空间留给了里面的两位夫人。
平江侯夫人主动开口,话里的意思是在催问大夫人是否同意这件事。
大夫人当然不会同意!
自己家的姑娘那都是真金白银养出来的矜贵人,她们既不贪图富贵,又不愁嫁人,更何况这平江侯府是带着算计而来,又不是诚心求娶的,又何必上赶着委屈自家的好姑娘呢?
大夫人朝她笑了笑,委婉道:“侯夫人能看上我家的粗苯闺女,说起来也算是她的福气。只是不巧,前段时间这丫头刚好入了荣安公主的眼,公主与她极为投缘,一时高兴就说了要替她寻个归宿的话。虽不知这话是不是玩笑,但毕竟公主金口玉言,我们这边也不敢擅自做主。我得先问过公主的意见,才好来给夫人您一个答复。”
平江侯夫人闻言也附和着笑了笑,两个人话不投机,说了没一会儿,平江侯夫人就客套的告辞了。
走出付家门外,平江侯夫人终于维持不住神色骂了一句,“鼠目寸光的东西!还敢拿荣安公主来堵我。也不知她这位公主靠山还能蹦跶得了几日?”
连番拒了两桩糟心事,大夫人索性暂时不理外头,一门心思的教姑娘们管家之事。
大姑娘的病依旧反复着,大夫人也没惊动她,打发了人过去照顾着。至于剩下的几个,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都被大姐夫拴在欣园里一起学习如何管家和交际。
因为姑娘们还小,大夫人怕她们面嫩心软,一个不查就被府里的老油子们下了套。于是她给这几人按头分工,又安排着她们两两一组,互相帮衬着处理这些家事。
几个姑娘性格不同,所分担的职责自然也不相同。
四姑娘高傲骄纵,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就领了迎来送往,府上进出开支之事。
五姑娘擅长女工,又在厨艺上有所长,遂领了节庆操办、衣衫增添之事。
六姑娘懒散少言,但能见微知着,大夫人便让她负责库房和银钱的项目。
七姑娘活泼好动,坐不下来半点。为了磨他的性子,大夫人特意翻出了一堆修葺房屋、翻整庭院的琐事叫她在家里消磨。
七姑娘苦不堪言,但碍于强权,又不得不低头。整日里唯一的乐趣就是去四姑娘那边帮她打发着上门送礼的那些人。
六姑娘同样是不情不愿。她本就懒散不爱动,平日间自己院儿里的事情都懒得去管,更不要说是管府里的账册库房这种更加繁琐的事情。
七姑娘心念一动,就想要把这事儿甩给五姑娘去办。
五姑娘那边倒是很快答应了。只不过她是个极好糊弄的性子,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多也可以,少了也行。六姑娘见状无奈的直摇头,只得又将账册接了过来,认命的操持着账目上的事情。
光是忙活这事儿还不算呢。大夫人命她们四人两两一组相互帮忙,六姑娘忙完账房的事情之后还得操心着五姑娘那边的事。
五姑娘手底下管着的是针线房和大厨房,这两个地方向来是油水丰厚又容易偷奸耍滑的地方。
五姑娘面软讷言,打过一回照面以后,这群油子们就自动触发了敷衍塞责、欺上瞒下的祖传技能。谎话连篇不说,话里话外的还要将堵不上的疏漏趁机推到五姑娘头上。
奴大欺主,岂能容忍!
大夫人撒手不管了,可六姑娘这边可不能认。
在又一次的例行汇报上,六姑娘默不作声的按住了五姑娘想要辨别的话。
下方的仆妇见她二人不敢言语更加轻慢,将采买处的差异一推二六五不说,甚至还哭天喊地的在议事厅内大声呼喊,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哭诉自己的冤枉和委屈。
周遭的仆妇甚至没人出面假装拦一下,明摆着都是一条心的想要为难。
六姑娘凑到五姑娘耳边说了一声,待她点头以后,又莫名其妙的露出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