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刚看清楚,就听见身后来了人,又立马将竹签丢回签桶,双手合十假装正在祈求。
后进来的小沙弥是来传话的,他说道:“这位施主,后面的院子已经空出来了,诸位可以移步过去。”
七姑娘俯身还了一礼,真诚地谢过。
随着沙弥走出正堂,又从侧边的小门绕了一下,转过拐角后七姑娘才瞧见其他人。
大夫人她们都已经在这儿了,挤挤攘攘的几十口人将这处好不容易腾出来的小院围得水泄不通,光是用目光看过去都很难通行。
小沙弥将她带到后就要转身离开,临走前,他还记着师父交代的话,于是原样转达道:“我们这里庙小人少,唯一能住人的就只有这几间禅房。禅房老旧,内里陈设已经有些腐朽。还望施主住进去时小心一些,切莫伤到自己。”
七姑娘代替其他人接下了这个嘱咐。
小沙弥说完这通又合掌还礼,最后交代了一句,“寺庙四周鸟兽众多,到了夜里就很危险。晚间我们会送些安神的茶水过来,请诸位都饮上一些,喝了以后就不会被外面的嚎叫声惊醒。”
“您有心了,多谢小师父。”七姑娘再次拜谢。
七姑娘将小沙弥的话原样转达给了大夫人她们听,他们听完一致的交口称赞这通安排应该仔细而又妥帖。
七姑娘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可不知为何,那位年轻长老故意遮掩竹签的动作始终让她耿耿于怀。
七姑娘思索半晌也没理出个头绪,犹豫许久最终不确定的对自己说道:“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哄香客欢心才这么做?那又为何不提前把下下签都拿走呢?这样不是更加简单?”
七姑娘一直暗自嘀咕着琢磨到了晚间。
禅房只有三间,除去一部分要留在外头看守值夜的人外,所有人都只能挤着睡。
老太太和大夫人带着几位姑娘们睡了一间,男女仆人按照性别又分住在左右两边。付如鹤与付二郎主动睡在了马车上,一来能看着些外头,二来也能图个清静。
七姑娘被挤的实在睡不着,索性偷偷溜了出去,准备一个人去马车上睡。她本意是偷偷出门的,谁知刚一出门,就和起夜回来的五姑娘迎面撞上。
五姑娘本来胆子就小,一个人出门就已经够害怕了。结果刚要进门又被七姑娘吓一大跳,惊的险些叫出声来。
见她要张嘴,七姑娘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口鼻就往侧面拖。
五姑娘被她强制着带远了一些,隔出一段距离后才贴着耳朵小声说道:“别叫,是我。”
五姑娘听出了她的声音,拨开口鼻处的手掌埋怨道:“大半夜的你要做什么,快吓死我了。”
七姑娘将她拉到僻静处,想着既然已经撞上就不用放过,干脆又拖着五姑娘付迎芙陪着她一起去马车上过夜。
五姑娘生性温柔,为人又没什么主见,还没等七姑娘多解释呢,就已经主动翻了被褥包袱在马车上铺好了软床。等她忙完这一通,原本还残存的睡意早就散了。
五姑娘瞪着大眼睛坐在马车上等七姑娘过来,等了许久也没看到人来,又焦急的掀开车帘往外看。
在附近值守的护卫见她线帘以为她有事要说,连忙凑过去询问需要做什么?
五姑娘摆摆手,解释道:“我等七姑娘过来呢,没有别的事。”她说完这句,又见这名女护卫穿的单薄,又从身后扯出一条带毛披风递了过去,并嘱咐道:“虽已入春,夜里还是有些凉,拿这个盖一下腿吧。”
女护卫推辞不受,却拗不过五姑娘的坚持,最后只得再三拜谢,接下了这个披风。
两个人相互客套过后,没一会儿,消失了许久的七姑娘又突然冒了出来。她的脚步比往常更加轻快,脸上也带着一抹贼嘻嘻的笑。
五姑娘被她笑的心头发毛。刚要往后躲,又瞧见她右手往后拽着一个人,再仔细看两眼,竟然是六姑娘。
作为一个大白天亮就能随时随地睡过去的懒虫,在这深更半夜,正当入眠的时刻竟然穿戴整齐地随着七姑娘出了房门。一日之间,五姑娘不知道是还感到诧异还是感到奇怪好。
七姑娘笑嘻嘻地将六姑娘扯到马车前,让开半步,朝五姑娘显摆道:“又抓住一个同伙儿。”
六姑娘懒得跟她多说,白了她一眼让她抽开手。
待到重新恢复自由以后,六姑娘又一句不发的提起裙摆闷头爬上了马车。
五姑娘以为她在生气,忙又凑上去安慰,结果也被丢了一个白眼。
五姑娘这下又委屈又尴尬,难受之下又忍不住迁怒,朝着七姑娘质问着:“好端端的,你惹她干嘛。”
七姑娘丝毫不在意这种指责,又朝六姑娘做了个鬼脸,嘲讽道:“小气鬼。”然后才转头回答着五姑娘的话:“我也是被逼无奈。”
五姑娘表示疑惑,七姑娘又指着已经躺的安然的六姑娘说道:“她这个人是个懒骨头,偏偏嘴巴不得闲。方才我去拿东西的时候被她撞见了,若是不将她拖过来,咱俩今晚都逃不了一顿训。”
五姑娘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附和着点了点头。然后又突然惊觉道:“我也是被你强迫的,凭什么也要陪着你挨训?”
七姑娘这才想起自己方才的行为,又立马讨好道:“凭你是最最最疼我的好姐姐。整个家里,就数五姐姐对我最好了,看在咱家是一母同胞的份儿上,你会原谅我,也会替我说好话的对吧?”
五姑娘被她磨的无法。没奈何的将她从手臂上撕扯下来,妥协道:“是的是的,赶紧躺下来睡觉,你再烦我我可就要变卦了。”
七姑娘赶紧欠身让五姑娘睡到里面去。
五姑娘刚一躺下,两侧的妹妹们就同时翻身朝里,一左一右的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
五姑娘被他俩挟持的不能动弹,又想生气又想发笑。复杂的情绪在他心里来回纠缠,到了最后只变成了一句调侃,“你们俩不会是怕了吧。”
这话一出,左右两边的人就同时撒手。
五姑娘没忍住笑出了声,心里想着:“早知道这话这么有用,我就不遭方才的那个罪了。”
心思各异的姊妹三人肩并着肩在马车内躺下。五姑娘觉得车厢内有些尴尬,抛出一个问题准备调节一下气氛。
“你们有没有觉得?”
六姑娘没打算理,七姑娘却竖起耳朵接了一句,“觉得什么?”
这一瞬间五姑娘突然有些困,嘟囔了半句就倒头睡过去了。
另一旁的七姑娘没听清,试图再问一句。可这时的他也觉得眼皮发沉,朦朦胧胧的也睡了过去。
另一侧的六姑娘早就在半梦中了,刚要睡沉的她突然嗅到一股奇怪的花香,强撑着解开了手炉外的棉布,撸起衣袖靠了过去。
寂静的寺庙突然响起了一阵车马声。
已经在各处睡倒的护卫们听到动静下意识的动了一下眼皮,努力地挣扎了一下,随后又沉沉睡去。
马车里的姊妹三个也同样睡的很沉,也许是同床共枕的影响,三个人都齐刷刷的做了游船出行又被浪头拍掉进河里的噩梦,魇的人不停的挥舞手脚却死活醒不过来。
睡在最右边的六姑娘也急的乱动。她刚一挥手,旁边的手炉就被推的晃动了一下。手炉里的炭火还红彤彤的,只需轻轻一碰就能烧红一大片,痛的她终于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