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一个寻常的日子。
下午三点的春日暖阳不似正午那般热烈,却柔和地倾泻在世界每一个角落,像是天神洒下造福人间的圣水。
一位身着米色套装,打扮得体的中年女士来到花店,点名要找老板。
妍姐放下手里那把还未修剪的橙色郁金香,转身热情迎接。
见外面阳光正好,妍姐直接引着对方到花园里的铁艺座椅处详谈。
两人相谈甚欢,一个小时后老板娘送对方离开。
妍姐进屋后便对大家宣布,“这周天附近的特殊学校打算为自闭症儿童举办一场公益画展,地点就在附近的‘清溪美术馆’。”
“齐明,小优,思羽,伽华,需要三个人,你们谁愿意去?”老板娘拍手吸引所有人注意,随后大声问道。
齐明解释自己还有其他事,最后她们三个女生一同前往。
公益画展前一天,三人提前来到美术馆布置场地。
这次活动的布置并不复杂,只需将橙色荷兰菊为主的小花束点缀在自闭症儿童的作品旁,所以三人半天就结束了工作。
星期六早上十点,公益画展准时开始,伽华也现身于此。自从那件事,她心中一直涌现着后悔和无可奈何,她希望公益活动能让她多少好过一些。
主持人是那天来花店的中年女士,原来她是这家特殊学校的校长。她语气温柔地讲述了自己儿子被诊断为自闭症的故事,让在场所有人为之动容。
随后,当地着名音乐学院的女老师苏青,在三名孤独症小朋友的陪伴下,唱了一首《送你一朵小红花》。
感人的歌词配合大屏幕上展示的孤独症小朋友纯净又多彩的绘画作品,伽华心有触动,眼睛湿润。她心里低语,生活总是有诸多苦难,可是人总要继续走下去,所有对生活的埋怨都在此刻消解。
她坐在台下全神贯注地听着苏青动人的歌声,却不知道后排有一双灼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无法移开。
伽华今天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衫,搭配黑色丝质长裙,头发如茂盛的瀑布一般倾泻而下。藏在浓密秀发下的那对金色磨砂夸张耳环,无意间露出光芒。也只有她这种小巧的鹅蛋脸才能完美驾驭这种夸张的耳饰。
那深情的目光从伽华头发丝、鹅蛋脸、高鼻梁、闪亮的双眸上来回打量。
伽华终于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回过头去,恰好迎上一位中年男子炽热的目光。
仅仅两秒钟,伽华回避了对方略带试探的笑容,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一曲唱罢,大家起身前往画廊参观。
那男子见伽华欲要离开,快步追上来。
“你好,我是宋天朗,很高兴认识你。”是一位打扮得体的精英男性,仿佛另一个徐子熠。伽华并不感冒,无意深究。
“宋先生是吗,你好,我要走了。”伽华无意客套,语气疏离。
“您要走吗,我送你……”宋天朗并不打算放弃,执意继续对话。
“不必了。”伽华转身走开。
“请不要拒绝我。”宋天朗一个箭步跃过去走上前,又站到伽华面前。
“宋先生,我不认识你。”伽华毅然决然走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中。
宋天朗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抑制不住惊喜。他庆幸自己这次的捐款的善举,让他找到了未来的希望。
周五,苏青竟然前来光顾花店。伽华认出了她,于是主动上前打招呼。
而正是这声招呼声,让原本给玫瑰换水的老板娘失了神。
“怎么是你?”原本给玫瑰换水的老板娘听到苏青的声音,抬头张望,随即面带愠色质问道。她原本平静的面容霎时冷若冰霜。
“我不知道这是你开的店。”苏青有些不好意思,“之前的事,对不起。”
这声突如其来的道歉,老板娘的愤怒并未缓和多少。
“我先走了。”苏青勉强对伽华挤出一个笑容,转身离开。
老板娘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直至下班,伽华还是有些担心,但是她怕对方尴尬,并没有多问。
巧合的是,伽华走到家才发现忘带钥匙,只能懊恼地折返回店里。
此时,花店已经挂起来打烊的牌子,但是并没有关灯。
伽华疑惑,走进花园,透过纷繁的花束,她看到暖黄色的灯光下,那张流泪的脸。
“妍姐,你还好吗?”伽华推开门,主动递上纸巾。
“谢谢。”老板娘双眼早已哭红,平日里精致的妆容也被泪水打湿,此时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
“你知道吗,苏青,她插足了我的婚姻。”老板娘一字一顿,声音里依旧无法掩饰愤怒。
伽华一怔,她自觉还没有跟她熟悉到可以了解对方这么重大的创伤。
而更让她难受的是,她也曾这样陷入别人的婚姻,这无疑像一记猛烈的巴掌,无形中扇在了她脸上。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伽华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
“我恨他们,也恨我自己。”老板娘仍是止不住抽泣。
伽华没想到平日里潇洒的老板娘,心里竟然藏着这样的秘密。那徐子熠的前妻呢,又会怎么对待他们之间的情感?
人类的悲喜并不共通,伽华没有更多言语。老板娘有自己的不甘,她也有自己的不堪。
背对着老板娘,伽华眼神落在一朵朵紫色风信子上,陷入无尽哀思。
“我离婚了,求你嫁给我!”徐子熠掷地有声、感天动地的求婚,伽华等了四年。
这四年来,她自觉陷入了一个大悲大喜的游戏中。
她把他俩的缘分归于这是一场无法抵抗的、命中注定的吸引力,她视自己为一个毫无选择的小白兔,就这么一步步落入他的怀中。可是她真的是无辜的吗?难道她真的没有选择吗?
她不知道,她也不愿意知道,索性迷迷糊糊、半推半就地跟了他这么多年,从在公司里影影绰绰地表达爱意,到夜晚肆无忌惮地互相填满欲望的沟壑,她无限纵容自己。
可是就在刚刚,她的心受到重击,道德的审判再一次将她置于烈火上焚烧。
而究其原因,她明白了自己所谓的爱情都是基于他人的痛苦上,自己早晚也会成为另一个痛苦的人,那这样,又怎么能称为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