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眨眼来到了三天后,也就是这一年的腊月初八——裴解的册封仪式当天。
腊月的朔风总是带着灼人的焦躁。
好在这天一早,宫人们就在焦山行宫各处的地面和墙面,细细地撒了一层水雾,这让裴解安适了不少。
卯时一刻,身着团衫,头戴瓜拉帽的裴解,就在萧太后派来的宫女引导下,到达了焦山行宫的正殿。
根据礼官制定的仪程,先是有一个简单的祭天仪式,然后便是册封仪式。
所以,现在正殿前,文武百官已经分列两旁,角落处的兽首铜炉上噼里啪啦地燃着香料。
“秦晋,你来啦,过来坐。”萧太后一边拉着裴解坐下,一边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汤婆子,又将桌上的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还没吃东西吧。前面还得等一会儿,你这会儿可以吃点东西垫垫。”
“谢母后。”裴解右手揽住了汤婆子,左手就去拿点心吃。
点心正要放进嘴里,就听到一阵踢踏急促地马蹄声,伴随着一阵骚乱从殿前传来,与此同时一个小太监跑进来,在太后身边的大太监耳边嘀咕了几句。
大太监脸色猛然一变,不等小太监出去,便急急向萧太后禀告:“回禀太后、陛下,和古典公主策马闯宫进来了。”
还没等他的话音落下,店门口就闯进来一个火红色的身影。
“我不同意!”那个身影大喊着。
“放肆!”萧太后暴喝一声,所有宫人尽皆跪倒在地,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和古典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不依不饶地哭闹道:“好你个萧燕燕,我皇兄尸骨未寒,你就敢如此对我!”
“来人,把她给我绑了!”萧太后下令。
“我看你们谁敢!我可是先皇最宠爱的妹妹。”和古典警告一般地看向周围想要扑向她的侍卫。
“不过一个庶妹罢了。而且,你也知道,那是先皇?”
“你……”和古典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我比你美,比你睿智,比你有权力对不对?”萧太后把权力两个字似乎咬得很重,又似乎咬的很轻。可是不管轻重,其中都带着赤裸裸地威胁。
和古典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萧太后却不打算放过她:“你身为皇家公主不思为国分忧,迫害朝臣与子民不说,如今还来破坏祭天仪式,该当何罪?”
“我不是来破坏祭天仪式的,我只是来阻止你混乱皇室血脉的。”和古典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再一次支棱了起来。
“哦,我怎么混乱皇室血脉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收一个汉人贱民为义女,还要封她为公主,这不是混乱皇室血脉是什么?”和古典指着裴解大声控诉。
“太后,陛下,祭天时间到了。”旁边的大太监温声提醒。
“掌嘴,然后把她的嘴给我堵上,祭天结束了我再来处理她。”萧太后一边吩咐,一边拉着裴解起身,向正殿外走去。
昭圣帝紧随其后,路过和古殿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给她一个轻蔑的表情:“愚蠢。”
在他看来,和古典这是在给裴解递梯子:她如果不来捣乱,裴解今天可能还不会有这么大的脸面,可是她这么一闹,裴解今天怕是要和自己的位置齐平了。
走在萧太后身边的裴解也感觉到了异常,她一边走一边轻声对萧太后说:“太后,依照礼制我该走在陛下身后。”
这是司礼官千叮咛万嘱咐的。
萧太后停下脚步,转向裴解,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的目光与自己对视着,问:“有我在你怕什么?”
“这……”裴解下意识地目光躲闪。
“看着我!”萧太后手上用力,低声喝问:“告诉我你是谁?”
裴解被这话问懵了,愣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是裴解”啊。
裴解的‘啊’字还没出口,就被萧太后打断了:“重新说,你是谁?”
裴解看着萧太后颇有深意的眼神,脑海中闪过一丝光亮,可是由于太快就隐没了,她只能再次颤抖着声音说:“我,我是裴解啊。”
“再说!”
裴解的脑中灵光一闪,这一次裴解没有让它跑掉,试探着回答说:“我,我是灵宝阁主,还是辽国的公主。”
“最后这句,大点声,重复一遍!”
“我是辽国的公主。”
“再大点声!”
“最后这句,大点声,重复一遍!”
“我是辽国的公主。”
“再大点声!”
“最后这句,大点声,重复一遍!”
“我是辽国的公主。”
“再大点声!”
“最后这句,大点声,重复一遍!”
“我是辽国的公主。”
“再大点声!”
这时,裴解已经完全明了了萧太后的用意,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大声道:“我是大辽国的嫡长公主秦晋!”
“很好,再大点声!”这一次,萧太后说话时,转向了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的和古典。
裴解也是上道,转向和古典昂首挺胸大声宣布:“我是大辽国的嫡长公主秦晋!”
“很好,你要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大辽国的嫡长公主,你身后站着整个大辽国,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欺负你,即使我也不能,文殊奴也不能。记住了吗?“
萧太后这段话说得情真意切,语重心长。
长久没有得到关爱的裴解,心中一酸,眼中几乎淌下泪水来。
好在她记得化妆不易,勉强忍住了。
“记住了。”裴解颤抖着声音回答。
“很好,一会儿到了外面要保持住这样的气势。从今以后,不管到哪里,遇到谁,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要记得保持住这样的气势。”
说完这句话,萧太后领着裴解再次朝殿外走去。
殿前的光广场上,被和古典扰乱的场地已经收拾一新,众大臣看到萧太后拉着裴解走出来,先是一愣,随即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叩首跪拜。
站在萧太后身边地裴解,端正地受了众臣的三跪九叩大礼。
正式的祭天仪式也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