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也可以理解为，你恢复记忆了吗？
说实话，燕澄心情挺复杂，既希望冷焱能恢复记忆，又不希望他能想起过去。
没有恢复记忆，冷焱是那个陪伴他两年的人，是他慢慢赋予信任的人，是他可以倾诉心事的人。
说句实在话，这两年里他们相处的时间比他和亲人们相处的时间还多。
恢复记忆了，冷焱还会是那个冷焱吗？他还能像过往那样和冷焱相处吗？
人是世界上最复杂的生物，不同的经历塑造不同的人格，没有谁天生善良，也没有谁天生罪恶。
陆夏整理过的房间如今看上去空荡荡的，对两个人来说这个空间面积太大了，幸好他们靠得很近。
燕澄把冷焱的手臂放回他自己的腿上，没有第一时间听到他的回答，不禁想：冷焱现在会不会在想如何说他恢复记忆了，要离开的事。
这么说起来，自己在冷焱心中应该算是重要的存在吧？
有点小失望呢。
从两年前到现在，燕澄敢肯定地说在冷焱眼中最重要的人是他，虽然这样想很自恋，但事实就是这样。
燕澄从见过冷焱主动向别人示好，仿佛在他眼里，那些人如扎根在世间角角落落最普通的杂草一样不起眼。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失忆的冷焱记忆中第一抹色彩。
燕澄扪心自问，如果他不小心失忆了，世界一片空白地醒来，他也会将第一个见到的人视为特殊的存在。
有时候燕澄会想如果两年前冷焱苏醒的那天他没恰好在那间屋子，而是别人在那，冷焱会不会将那个人看得更重要。
而这些的前提是“失忆的冷焱”。
如果冷焱恢复了记忆，那么过去“他”最在意的是谁？
冷焱还是没说话，燕澄愣神地想着这件事，心里有一点点难过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养了一只可爱活泼又听你话，每天陪你开开心心的修狗，结果某天狗狗突然无征兆地跟别人跑了，从此在你的世界消失，你连找都不知道从哪找起。
然后忍不住想，难道是我对他还不够好吗？
燕澄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对冷焱好吗？
冷焱不是燕府的下人，是他的人，类似于燕光翼的门客，以前在榆林燕府时有给冷焱在前院安排独立的院子。
虽然冷焱更喜欢在燕澄的小院住，很少回那个院子就是了。
大院子?
一个季度基础四身衣裳，自己做衣服的时候觉得某些布料适合冷焱就回让人拿去照着冷焱的尺寸做衣裳。
大衣柜?
他两辈子都有口腹之欲，喜欢吃各种美味的食物，因为他的缘故燕家养了一大串厨娘。
冷焱和他一样可以随时点餐，只要食材有厨娘就可以做。
大厨房?
去年手底下的人走南闯北倒卖琉璃的时候收购了一匹汗血宝马，但他身高不够起不了。
正好冷焱缺少一匹马，他就将骏马送给了冷焱。
骏马?
知道冷焱擅长用剑，他特意让人搜罗来一把名为“墨阳”的宝剑。
宝剑?
……
嗯……应该挺好的吧？
燕澄不确定地想，正待他细想父亲对府中门客的待遇，冷焱嘴动了动，这次走神的是燕澄，他只听见：“……不是南容栩。”
“什么？”
“我未曾恢复记忆，但我肯定我过去不叫南容栩，叫南容栩的人不是我，我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冷焱盯着他的眼睛又平静地说了一遍，这次燕澄听清了。
燕澄凑近他，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眉眼弯弯：“没关系，这次没想起来没关系，以后总能想起来。”
也许他天生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听到冷焱这样说他的心底竟然松了几分，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这么说的话你岂不是和刚才遇到的那个人认识，如果能找到他，兴许能帮你更快恢复记忆，好可惜。”
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好可惜，燕澄的语气其实有点上扬，只是心思明显有些跑偏的冷焱没听出来。
冷焱没注意到说话人的语气，只关注到这话里的内容，听到最后他倏然摇头。
“不，一点也不可惜，我不想找到那个人，我也不想恢复过去的记忆。”
见燕澄挑了下眉，他又补充道：“这是我的直觉。”
对他来说，直觉是一种很好用的东西，白布缠绕的手臂下方手掌渐渐握紧，他想，他如今是冷焱，冷焱不需要埋藏在过去的记忆。
此时冷焱才注意到燕澄的屋子空荡荡的，已经有人提前收拾过这里的东西，应该是陆夏。
冷焱忽略手臂的疼痛，站起身。
“我该回去收拾东西了，阿澄不是要尽快去京城吗？如今已经耽搁许久了。”
只要尽快离开这里，他们就找不到他了吧？
燕澄看向冷焱的手臂，受伤的正好是右手臂，发力定然不便。
“你还是在这休息吧，我找人帮你收拾东西。”
冷焱看看他的眼睛，选择乖巧听话，重新坐下。
燕澄叫人去帮冷焱收拾东西，然后坐下接连写了好几封信，给马子坤的，给齐肃的，给药材贩子的，给一些在卢阳认识的朋友……
正常来说和关系亲近的人他应该当面辞行的，但京城那边情况紧急，他必须尽早出发，没时间一一告别。
在给马子坤的信上，燕澄没写有关三当家的事，当初没说，现在人跑了也没必要说，省得徒生事端。
＊
马车走出城门，燕澄掀开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辉县古朴的城门，发出一声喟叹。
因为受伤骑马不便只能和燕澄一起坐马车的冷焱问了一句为什么叹气。
燕澄道：“大夏国土面积广阔，我会去很多地方，但不一定会有这座城池，此一别也许再无相见之日，说到底还是交通不便。”
今天又是想念高铁遍地，飞机满天的时代的一天。
冷焱不知该怎么安慰伤感的燕澄，手指动了下，灵光一闪：“阿澄可以把辉县画下来。”
燕澄幽幽道：“那还不是要我画？”
也是。
冷焱打算撤回刚才的话，燕澄却一改刚才的幽怨，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不如你帮我画一幅辉县图？”
余光扫到青衣遮掩的手臂，又加一句：“等你手臂好了再画。”
“……我不会画。”
他的手拿的起剑，却拿不动画笔。
“没关系，我教你，相信以你冷焱的聪明才智，不久后的将来我肯定能收到你的辉县图。”
“……我没有聪明才智。”
燕澄一锤定音：“你有，加油少年，相信你哟～”
亲爱的主子起了逗弄他的兴致，冷焱能怎么办，只能勉强接受了。
反正也没要求他必须在短时间内画出来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