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想要彻底抓住赵子衿也是想了许多计策的。
他们知道赵子衿这个人骁勇善战,就选择了一种别的方法。
他们遣人找了一种又粗又沉的铁链,在将赵子衿围剿起来的时候,这千斤重的铁链一圈一圈地缠下来,赵子衿很快就会失去全部的力气,到最后他会被这沉重的铁链压得站都站不起来。
这是猎户生擒猛兽的办法之一,可现在他们却用到了赵子衿身上。
赵子衿果不其然被那些铁链缠住了,他被压得跪到了地上。
赵子衿距离沈忆只有十步左右的距离,他与她相距的这么近,却又这么远。
他站不起来,于是就只能跪着,一步一步地挪,沈忆看着这样的情形,只觉得一颗心都在被凌迟。
赵子衿拼尽全力才挪到了沈忆的面前。
可有一个官兵已经杀红了眼,他想着自己能得到的丰厚报酬,干脆一咬牙,提着刀就冲了上来。
那明晃晃的刀被日光所映照,锋利的刀刃在赵子衿毫无觉察的时候刺入了赵子衿的后背,赵子衿大口大口地吐出了鲜血,痛苦得不出了声。
他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距离沈忆依然有一步之遥。
这是他两世都没有走到的距离。
但是没关系,今日之后,他们生死相纠缠,再也不会分开了。
赵子衿在地上跪行,膝盖已经磨破了。
铁锁链太过沉重,他的膝盖已经磨损,每往前跪行一步,地上就是一大滩的血。
监斩官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只要他一声令下,赵子衿就会身首异处。
可是这一刻,这句话却犹如千钧之重,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那个原本捅了赵子衿一刀,想要继续彻底杀死赵子衿的官兵也顿住了。
他开始不住地往后退,本来只需要一刀,他就可以结果了他的性命,就可以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可是在这一秒,他却忽然犹豫了。
赵子衿那样苟延残喘,却只为了与心爱之人靠近。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下不了手了。
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那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他们两个人都是满身的狼狈,都是凄惨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可是他们两个人都在笑。
沈忆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说:“你这是一个傻子。”
这句话她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赵子衿也不知听了多少遍。
可是赵子衿依然在笑,说:“我不傻,我只是太爱你了。”他对沈忆细说:“阿忆,这一次一起走黄泉路,一起喝孟婆汤,我们一起转世投胎,然后我就做一个教书的先生,你就做我的邻家妹妹,然后你和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好不好?”
沈忆笑着答应他:“好啊,下辈子你做一个教书先生,我做你的邻家妹妹,我们不要背负血海深仇,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平平淡淡的。”
什么王权霸业,什么锦绣前程,到头来王权终成粪土,权势灰飞烟灭,什么都不会留下,可赵子衿那双清澈的眼睛,沈忆却会永远永远地记着,永远都不会忘记。
赵子衿想要摸一摸沈忆的脸,可是他的手上全都是血,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将手中的血在衣服上抹净,才伸手去摸沈忆的脸颊。
这想要触碰却又不敢触碰的手,让在场众人更觉得难受。
沈忆的毒已经毒入骨髓了。
她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抱住了赵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沈忆忽然想起了他们初次见面时,赵子衿对她说过的那一句话:“姑娘的名字里写满了相思。”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如今当真是相思无穷极了。
沈忆心里想着,只觉得自己眼前已经逐渐模糊了起来,她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她的手指缓缓地移到赵子衿的脸上。
她心里安慰般想着,纵然这一次死得如此凄惨,但至少黄泉路上不寂寞了吧。
沈忆握紧了赵子衿的手,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可偏偏这时候,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沈忆却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疾不徐,仿佛永远踏着一种韵律。
那只脚踏过地上的所有狼藉,在即将濒临死亡的沈忆面前停下。
有一只温柔的手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她,他的怀抱很温暖,让沈忆觉得万分熟悉。
沈忆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个自己以为这辈子都再也不可能见到的人——那是她的师傅!
她的师傅笑容一如既往,甚至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说:“怎么几年不见就把自己折腾的这么惨?”
沈毅张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泪却先流了出来,她一直都忍着没有哭,因为她早已过了哭的年龄了。
她再也不像一个小孩子一般,随时可以有倾诉的人。
可这一刻,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让她忍不住瘪了瘪嘴,放声痛哭。
“师傅,救子衿!”
她知道自己已经命不久矣了,但她想要赵子衿活着。
那年轻俊朗的男人看了一眼倒在因身受重伤而昏死过去的赵子衿,眉宇间闪过了一丝不快,他叹了口气说道:“怎么刚与为师见面就被别的男人给拐走了?你还是不是师傅的贴心小棉袄了?”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拿出了一颗丹药塞到了沈忆的嘴里。
众人都惊悚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敢这么光明正大的闯刑场,而且还在刑场之上有说有笑的。
沈忆是朝廷钦犯,是陛下下令今日就要斩杀的人,可他居然敢明目张胆地走到邢台之上救下沈忆。
监斩官只觉得这气氛诡异到了极致,直觉告诉他眼前这给看上去风度翩翩穿着不俗的男子,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可有陛下的命令在,他也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把沈忆给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