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拓没去看李乾,他目光落在太后的脸上:“太后娘娘此言差矣,就说前朝南国,最后的文宗皇帝,不过就是身无皇嗣,过继了亲兄弟的孩子。”
他的嗓子愈发的嘹亮,毫不畏惧:“同姓同母同父的亲兄弟,下来的时候子嗣那都是一样的,这也算不到什么禁忌。”
气氛凝重,太后忽然出来打圆场,她笑道:“好了好了,真是吃醉了酒了,下去歇歇吧。”
得了太后的命令,白拓被几个内侍小心的扶着,便从偏殿出去了。
太后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全然不顾一侧女儿惊讶的目光,只是看了一眼李乾语气平淡:“吃了酒,便说一些不着天际的话,皇帝狠狠地罚他罢了。”
李乾终于表情有了变化,他见太后眼底闪过几分得意和欣喜,他不动声色只轻声儿道:“无妨,二舅父不过几句醉话,儿子怎么当真,这是母后的寿诞,若是罚了舅父,如何是好。”
太后颔首:“皇帝是宽容和善的人。”
“如此是喜事,不过这事儿乃是陛下家私,本来不该由臣开口,只是事关皇嗣,那就是国之根本,臣不得不说了。”
今日贸然开口的人很多,李乾没了耐心,他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身为同中书门平下章事的冷煜,忽的就想起其是大皇子太师。
李乾抿了抿唇角:“冷卿是有何话要说。”
冷煜俯身跪下,他沉声道:“臣斗胆,如今中宫子嗣短缺,没有嫡出皇子,皇后娘娘身为天下之母怎能怀中无子。”
李乾似来了兴致,他微微俯身低低的睨了一眼冷煜,只问道:“可朕已经将顾妃所出的二公主养在皇后宫中。”
“陛下,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嫡子又是何等尊贵,中宫怎么能没嫡子。”
李乾眸色淡了下来:“依你看,是该如何。”
冷煜将头穆然抬起来,那清亮的眸光,几乎是李乾在看到时就打消了心底一切的猜疑,冷煜收了收自己的衣袖,他道:“臣斗胆,沈贵人身份低微,哪里识得规矩,尚不合适养育皇嗣,合该为了皇嗣着想由皇后娘娘亲自抚育。”
话落,旁人甚不敢流露出一丝情绪,生怕祸及池鱼,而顾檀脸色再没有一丝血色,她看着冷煜,想不到自己儿子的太师,怎么能说出这一番话。
李乾的没有答应也没有回拒,他静静地看着左郦的,漫不经心的问:“如此,倒真是难得,能听的冷卿说这么多,就是不知道皇后是何意思了?”
左郦脸上惊讶的表情收敛回去了,此刻她甚有些因为预料之外的突发状况的无措:“臣妾一切听陛下的。”
李乾的久久不语,下头,白琉璃看着李乾这样的僵持,她识图缓解气氛:“沈贵人这一胎,若是皇子抱去皇后那儿,也不算不妥。”
随着话声结束,殿内瞬时寂静无声,该说这里头反应最大的就是顾檀,她只觉得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压的她尚有些喘不过来气儿。
她只能小心的看李乾的脸色如何,可见其无动于衷,脸色平平便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松下一口气儿去。
左郦再次道:“陛下,若是觉着不妥,臣妾听您的,毕竟沈贵人如今抬头,定然爱惜,如何能真的忍痛割爱。”
只是没等李乾张口,冷煜出言打断了左郦的话,“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各人私情怎能摆上来,身为皇室血脉,陛下的子嗣,是国之根本,如今宫里头独有大皇子,沈贵人若真是诞下皇子,皇后娘娘身为嫡母,养育有何不可。”
果然这一次说要,久久不语的李乾也是无声的点点头,他凉薄的眸子从众人的脸上划过去,随即挥手,示意众人起身,他却是拂袖而去。
太后欲言又止,看着李乾急切离去的背影,她张开的嘴又合住,只是没忍住偏头去看福王夫妇,她急着招手:“再坐会儿,哀家今儿个没见翎儿呢,抱过来哀家瞧瞧。”
福王脚步顿了顿,他退去,福王妃则是留下来,嘱咐奶母将儿子抱来,她则笑道:“那个皮猴子,若是给母后添了麻烦,儿媳将她领回去好好训导。”
“小孩子的事儿,你倒是大惊小怪的。”太后无所谓的摆摆手,又自顾自的拉着福王妃的手说话。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殿内众人慢慢散去,独留上首高坐的人,太后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还是皇后有心,总得这样有本事,同中书门平下章事冷煜都能为你开口。”
左郦不咸不淡的说:“母后这话真是折煞儿臣了,今日这事儿儿臣尚且心惊。”
太后抿了抿唇,冷冷道:“还有你预料不到的事儿,那可真是奇了。”
左郦低着头,太后还以为这是又要同她辩一番,不想这人捂着嘴咳嗽一顿,蹭的起身,还吓了她一跳,后细声细语的说了身子不爽利,自己告退了。
重重你将帕子摔下,太后胸口起伏不定,看向谭嬷嬷的手:“瞧瞧,这会儿连面子都不装了。”
谭嬷嬷却微微一笑:“这会儿那位忧心着呢,听说沈贵人还没生呢。”
太后微顿不语。
李乾过来时,沈全懿已经忍了半天疼了,可不知道接生嬷嬷口中那个时候到底何时来,窗口渗进来风,她狠狠地咬着唇,知道她觉着浑身都麻了。
即是咬着唇,可是身下传来撕裂的痛意思让她不得不求饶,唇边儿溢出痛苦的呻吟。
陪着一块的,刘氏神色凝重,她手里捏着帕子擦拭着沈全懿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又看着沈全懿嫣粉的唇角,生生的直被咬出血。
随着几道哀叫声儿,听的人心慌的厉害,秋月觉着的心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直感觉着怀里铜盆儿的水和她的心一块凉了。
她转头,外头的天色渐渐的暗下来,光被乌云遮住大半儿,她没敢进去室内,层层叠叠的纱帐,将视线模糊,只能大红的锦被大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