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童将纸条攥成团投掷在茶几上,扯出一个淡淡微笑,问:“那什么样才算诚心?”
徐望西摇摇头,像在引导小朋友一样,温和道:“这要你自己想想看。”
梁童身子突然向前倾去,柔软相贴,她落下一吻,而后问:“这样算诚心吗?”
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徐望西身子一顿,眸光随即沉了几分。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竟沾了些严肃:“……很喜欢,但我不认为有效。亲吻从来不是交易。”
她恍若未闻,再度俯身时,纤指捏着他的下巴。轻轻咬了一下后,她将吻加深。
梁童松手起身时,徐望西还微微张着口,漂亮的灰瞳变得朦胧。
她淡声问:“那这样呢?”
存在于两人之间的空气只静了数十秒,便被猛然起身的徐望西挤压殆尽。
梁童躺倒在沙发上,凝视着眼前人迸发出的不受控的欲望。
亲吻从来不是交易。
她何尝不是一直这么认为。
所以从一开始,哪怕她知道怎么做可以哄骗他,让自己快速脱身,她都不想这么做。
他们曾经以非常有仪式感的方式,抱着神圣的心情,将第一次给予对方。
没人会否认那是爱,她也一直以看挚友和爱人的目光看待徐望西。
所以,当真相和裂隙浮现,她会争吵,会寒心,会避开他的亲吻,像世上万千普通情侣那样,作为平等的个体,平等地相爱和怨恨着。
但现在,她才发现,平等只是一直以来的错觉。
主动权从来都只在徐望西手里,他操纵着一切,而自己仿佛只是他的一件藏品、一只爱宠。
既然他要在两人之间加筹码,那她也可以将“爱”推上赌桌。
梁童抬起双臂,环住他的耸起的背脊。
“你还爱我吗?”
突然间,徐望西抬起头,问了这么个问题。
梁童睁开眼看着他,他还轻喘着气,神色迷离又紧张。她突然觉得他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实在有些可怜。
她不假思索道:“爱。”
徐望西先是一怔,很快,他的眼眶红了起来。
几乎是紧急终止,他抬手捂住梁童的眼睛,起身潦草地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物,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房子。
梁童忘了,他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
*
接下来的一两个月,徐望西都没在她面前出现过,只有生活物资还在趁着她睡觉时,不断地更新着。
大概是怕她晒不到太阳会出问题,徐望西把一楼客厅的金属百叶窗打开了一半。
窗外是一个被高墙围起的小院子,院内只有一颗枫树,偶尔有小鸟落在上面。
玻璃是防弹玻璃,梁童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只砸出几道裂痕,不但没能出去,还把院景变得支离破碎。
她尝试在窗户上画SoS,尝试在夜晚拿着手电筒找角度,将光线射出高墙之外,却没有任何作用。这仿佛是个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
梁童开始在冰箱上留纸条,说想见他,却得到不任何回应。
她也尝试过以装睡或不睡的方式来蹲守徐望西,但他每次的物资最多能维持一周之久,她不是莫名被识破,就是撑不住睡了过去。
梁童不明白他把她关在这里,又不见她,到底是想干什么。但她知道,零食吃腻了,影视看烦了,书也看不进去了,再关下去,她要疯了。
忍无可忍,她从书房中翻出颜料,在客厅地板上挤出大大的几个字:“你再不出现,我会绝食。”
她还把冰箱的电拔了,以示决心。
虽然饿了一天后,她就后悔了,她原本就不愿意以伤害自己的方式去惩罚他人。
饿到第二天,梁童躺在床上,默默纠结着要不要趁食物还没腐败,重新把冰箱通上电,再做一顿饭抵消饥饿。
但如果这么做了,她觉得她就彻底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思想激烈挣扎之际,她听到楼下大门阖上的声音。她从床上一跃而起,用尽全身力气疾驰至楼下,果然看到拎着饭盒的徐望西站在门口。
她的脚步顿了两秒,无痕换上在浴室反复练习过的表情,冲上去抱住了他。
“别再丢我一个人在这里了,求求你了。”
徐望西默了好半天,才柔声道:“先来把饭吃了。”
梁童在他怀里拼命摇头:“我不吃,你先答应我。”
徐望西口吻强硬了些:“先吃饭。”
梁童不再坚持,松开他,点点头。
吃着吃着,她开始落泪,泪滴在饭中,被她一起咽下。
“别哭了。”徐望西伸手要帮她擦泪,被她刻意躲开。
梁童用一种倔强又委屈的眼神盯着他,盯了会儿,又沮丧道:“吃饱了。”
这句话她没骗他,饿久了,胃口是会变小。
“吃太少了。”
梁童推开饭盒,急切道:“我不想待在这里了,再待下去我要疯了。”
徐望西静静看着她,没有接话。
她作出宁为玉碎的冲动模样:“你不答应我,我会继续绝食到你答应我为止。”
接着又垂下头,认命般地惆怅着呜咽:“带我回去吧……回到过去的生活,回到学校。”
这种时软时硬的不稳定状态,是她在分析自己日常个性的基础上,琢磨出的发疯版。
徐望西沉默良久,神情像是在自我攻略。
最终,他说:“再吃点,我带你回家。”
时隔近三个月,梁童终于踏出那扇门,看到了院子的全貌。
高大坚固的铁门紧闭,外面的世界还未完全向她开放。
黑色的加长幻影停在院子里,徐望西拉开一侧门,示意她上车。
后排挡板已经升起,梁童全程在完全密闭的空间内,回到了市区的家中。
到头来还是不知道关自己的那栋房子在哪里。
但不重要了,她不会再回去了。她不可能再给他将自己关进去的机会了。
梁童站在熟悉的客厅里,看着壁炉上摆着的合影。明明才不到几十天,却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徐望西双手插兜,站在不远处观察着她。
她回过头,迎上他的视线,表情诚恳地轻声问:“我最近可以回去上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