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伤吾。”男子轻启薄唇，却吐出一句与邪魅的长相极不相符合的话语。
他的凤眸睁圆，呆呆地望着她，如小鹿一般可怜无比。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倒下，抓着涂龙渐脚腕的手也猝然松开。
涂龙渐蹲下细细查看，发现男子衣衫破碎，冷白的肌肤裸露在外，身体遍布历时已久的伤痕，柔弱无助地蜷缩在地。
涂龙渐重新站起身，客气地绕过他，回到原来的路上，继续前行。
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何况这深渊中不知会发生何事，眼前的柔弱之人，未必不会是什么邪祟。
蒙头往前又走了许久，这深渊中灵力稀薄，为了节省灵力，涂龙渐将乾灵灯收回，以已经熟悉黑夜的无感稳步前进。
一个人忽然从暗处冲出来，撞上她的后背，被涂龙渐反手擒拿住。
她的声音冷冽，手下毫不留情地将那人的双手反剪于背后，“你是谁？”
那人发出一声虚弱的闷哼，轻轻喘息了片刻才出声，“在下无意唐突，道友莫怪。”
声线柔和带着一丝虚弱，俨然是林风眠的声音。
涂龙渐挑挑眉，放开了他。
虽然这书生差点坏了她的事，但最后还算听话，还知晓配合她，她对其印象没有那么糟糕。
林风眠点燃一枚火折子，轻咳了一声，望向她，眸中忽然亮起惊喜的星光。
“是春道友？”
“嗯。”涂龙渐高冷地回复了一个字，转身想离去，却听到林风眠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传来，让她的身形有些一僵。
林风眠略带迟疑地开口，“那个……道友似乎忘了我的东西。”
涂龙渐这才想起阵法检测仪还在自己手中，脸色有些臊红，将那件法器还给了林风眠。
“抱歉，我忘了。”
“无碍，贵人多忘事。也怪我没有提醒道友。”
林风眠当时一心想着任务，倒是忘了阵法检测仪被涂龙渐借走一事，匆匆就离开了。如今在此重逢，他才想起来。
“那，就此别过了。”涂龙渐不耐多言，得传承一事不宜暴露在人前。
只是，林风眠却屁颠颠跟了过来。
他温声开口，声音清朗，没有一丝邪欲，“道友是如何来到此处的？这里地处偏僻，除了高空，地面并无入口。”
“道友应该也能发现，此地压制了灵力，无法御剑飞行。”
那么，她是怎么进来的？林风眠眼中疑惑。
涂龙渐避重就轻，反问了回去：“那林道友又是如何进来的？”
“看来，道友深藏若虚啊。”
“莫非是为了什么事物，或是任务而来？”涂龙渐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林风眠擦了擦额角的汗，心照不宣与她对视，道：“春道友不也是。”他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
“彼此彼此。我看，既然我们都有目的，还是分道扬镳为好。”涂龙渐紧绷着假笑。
“哎，这地底下不知深浅，不如我们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了。”涂龙渐不耐烦地转身就走，被林风眠再度拦住。
他颇有成算，笑呵呵道：“春道友走了多久了？是不是一直在黑暗中打转？”
涂龙渐想起自己确实走了许久的路，只遇到过那个奇怪的男子。
她明明一直顺着心中的指引走去，距离却并没有接近。
于是她抱臂站定，“何解？请林道友赐教。”
林风眠捋顺了有些凌乱的衣领，才不慌不忙地开口：“此处有阵法。”
涂龙渐瞳孔微缩，面上却并未展露出惊讶，而是顺着他的话偏了偏疑惑的头，示意他继续讲。
阵法，她怎么没有感知到？看来这个林风眠说是与阵法世家无关，却与阵法渊源不浅。
“不巧，我正好又会一门破阵秘法，只是需要两人合作，春道友可否帮忙？”
涂龙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下吐槽，又是不巧，不巧哥。
不过看到林风眠展示了一番，她爽快地答应了。
一直在这里打转，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借他之力赶紧离开。
林风眠与涂龙渐背抵背，同时念诵一段悠长的咒语，随着繁复的法诀结束，两人从阵法缝隙口落入地上。
这是一处阴暗的洞室，涂龙渐心中感应愈发强烈，她感知到，自己离传承不远了。
思及此处，对林风眠，她倒是有了一丝真切的感激，主动扶着他起身。
林风眠有些受宠若惊，被她从地上拽起。
看到他的衣领又乱了，涂龙渐想到之前林风眠的动作，顿了顿，好心地帮他理顺了，“多谢。”
林风眠心跳有一瞬间加快，有些哭笑不得，他能感觉到对方先前的客气，如今才得了她一句真诚的道谢。
他的唇角微扬，却在看到袭击而来的蝙蝠时猛然一顿，“小心！”
呼喊间，他将涂龙渐拉至一旁闪躲，却不慎扭伤了脚，两人顺着山洞的惯性，身影交缠滚落在一处。
男子清秀的面容呼吸间可闻，涂龙渐以手撑地支撑起上半身，然而两人其他的躯体却紧紧靠在一起。
林风眠忍痛睁眼，看到涂龙渐幽闪的目光，仿佛读懂了未言的情绪，他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讷讷开口：“我不是故意的。”
涂龙渐慢条斯理地起身，整理乱了的衣衫，在林风眠因为胡乱猜想而饱受煎熬了一会后，她才戏谑道：“我什么都没说，你想到哪去了？”
“哦哦。”林风眠不知所措，有些拘谨地回应后，默默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在心中唾弃自己，实在是太冒犯别人了。
两人并肩前行，途中遇到不少怪物，后背相付，倒是培养出了一些战斗情谊。
眼看着离传承所在地越来越近，涂龙渐望着林风眠放松心神的侧脸，平静发问：“风眠，你要寻找什么？”
林风眠对她多了几分信任，思量一会，问道：“阿香，碰到我之前，你可有遇到过什么人？”
涂龙渐并未回答，而是疑惑道：“你是想要找人？”
“不。我找的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