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笑卿倚靠在床头,垂首脑袋一点一点的,突地惊醒,发现天已经亮了。
随即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主,属下临春。”
“进来。”严笑卿挪动自己有些僵硬的腿,精神不济地坐在床沿。
推门声响起,严笑卿看着跟随临春一并进来的临鸣,打量着对方的额头问:“伤口可好些了?”
临鸣一惊,猛地单膝跪地:“回主子,已经好了。”
昨天临鸣被茶盏砸破了脑袋,如今只是得到这么一句算不得关怀的询问,便一脸的受宠若惊。
严笑卿点了下头:“起来吧,你该明白,做戏要做足。”
点到为止,临鸣怎能不明白,颔首正色:“是。”
严笑卿视线一转,落到临春身上:“何事?”
临春:“回主子,今日一早,巫秋洋被人杀了,横死家中。”
严笑卿闻言却不讶异,只是冷哼一声,随即朝临春勾了勾手。
临春上前几步站到床边,弓腰附耳到主子面前。
严笑卿低声:“把临秋拿下,要活的。”
临春闻言一怔,稍事便彻底明白过来,沉痛地一颔首:“属下遵命。”
临春领命离开之后,严笑卿对着临鸣道:“接着去找,不论能否找到,都要尽你所能。”
“属下遵命。”
等到临鸣也离开,严笑卿怅然地对着空气叹了口气:“你曾说过,临十七卫是世上最坚不可摧,犹如铜墙铁壁般的存在,他们会死,却永远不会背叛——只因他们都没有心。”
这番自言自语,是对着那个早已死去的,他名义上的父亲说的。
严笑卿发现最近这段时日,自己的身体委实不大好,今日难得闲在家中,不用去管朝堂上那摊子破事,百无聊赖之下,便去了严柳氏居住的小院,探望那个被自己软禁的,自己名义上的母亲。
*
是夜,刑部大牢。
刑部侍郎带着两名狱卒上前行礼道:“太傅。”
“如何了?他吐了没?”严笑卿穿了身便装,身后跟随着两名面色冷峻的黑衣青年。
据说刑部侍郎最近想出了一些逼供犯人的新花招,说是只要将这些新刑罚受下来一遍,饶是哑巴也能吐出供词来。
因此严笑卿才把人关进刑部大牢里来。
“呃……”刑部侍郎却显然没能让他如愿,支支吾吾道,“那人……还请太傅再、再宽限两天,下官定能让他吐出四皇子的下落来!”
最后一句说得笃定,犹如赌咒发誓那般,看得出是急于立功证明自己,却因不慎说溜嘴的几个字,惹得严笑卿微微一皱眉。
“罢了。”严笑卿没说别的,径自往前方的通道走去,走出一段路,脚步却在两旁此起彼伏的伸冤哀嚎声中停下。
他身后的临兰于是会意地上前一步,主仆眼神交换下来,临兰看到主子的目光瞥向后方不远处的刑部侍郎和两名狱卒,立刻懂了,一颔首便压着脚步转身执行任务去了。
临风则是继续陪着主子往里走,走到最里头的那间牢房。
临秋被关在里面。
为防临秋像先前被抓的九个暗卫那样自尽,严笑卿已经让临春废去他的武功,挑断手筋脚筋,并拿布条勒住牙口。
此刻的临秋,俨然已经受尽酷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牢门打开,严笑卿步入肮脏的牢房,踩着地上又腥又臭的稻草,看着被挂在刑架之上那个腌臜不看,已然看不出人样的男人,淡声开口:“你若是肯说,我便给你个痛快,你也省得再受这些皮肉折磨。”
临秋抬起满是血污的脸。
严笑卿往后一瞥,临风立刻从他身后上前,取掉临秋口中勒着的布条,并守警惕地守在一旁。
“……反正是贱命一条,”临秋良久终于开口,“横竖都是一死,无所谓再多受些折磨……”
“好,这可是你说的。”严笑卿勾了勾唇角。
这时,临兰处理完那三个人进到牢房中来汇合,沿路留下两串血色的脚印。
严笑卿对临兰道:“狱卒小憩的屋中应该有个箱子,你去搬来。”
临兰领命,速去速来,果然搬来个硕大的黑色箱子,打开来,只见里头密密麻麻全是绳子一般盘踞在一起,不计其数的细长小蛇。
严笑卿看了眼箱子里头,又将目光移向临秋:“知道什么叫无孔不入吗?”
临秋惊骇已极地张着嘴,眸中闪过一丝狠厉。
临风眼疾手快,一把卡住临秋牙关,并重新用布条勒住他的牙口,若是慢上哪怕那么半拍,临秋都已经咬了舌头。
严笑卿命令道:“丢进去。”
临风明显呼吸一滞,头一次对主子的命令显露出迟疑。
严笑卿眸中若有两把实质的利刃,刚要扫到临风脸上,却见临兰已经毫不犹豫地用内力震断刑架上的锁链,随即扛起不成人形的临秋,飞快地将人丢进了那口黑色的箱子里。
无孔不入。
蛇是冷血动物,骤然沾到人的体温,无数条细蛇瞬间凭着本能开始钻洞,想尽方法地往男人血肉里钻。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男人的鼻腔和牙关中泄出,却转瞬就有蛇从他出着热气的孔洞之中钻入,口鼻、耳朵、眼睛、肚脐,就连最难以启齿的地方都未能幸免。
见状,临风不忍地扭开头去,就连一心想要护着临风的临兰,面部肌肉都不由抽搐了几下。
唯有严笑卿,从头到尾只是面无表情,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箱子里那惨烈至极的画面。
临秋最终招了,将自己知道的招了个干干净净,只求一个解脱。
——他之所以背叛主子,是因为在南疆封地的时候,不小心爱上了那里的一个女子,而女子被庆王所控,于是,连他也跟着被庆王所控。
身为暗卫,原该无心无情,打从对女子动了心的那一刻开始,临秋便已经料到自己的结局。
严笑卿沉吟道:“你的意思,这一切都是庆王设下的局?”
临秋浑身已经被啃咬得没有一块好地儿,寻常人若是见到这等惨状,那是看都不敢看的,饶是胆子大的非要看上两眼,估计都得少吃好几顿饭。
而严笑卿丝毫不为所动,看着模样比鬼还可怕的临秋,只像在看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我……不知道……什么局不局的……我只是听、庆王的……命令行事……是他、让我……向皇上、告密……暴露你的、行踪……临冬……是我、杀的……”
临秋吊着最后一口气,“所以我……真的不……不知道四、四皇子的……下落……”
看到临秋闭了眼,严笑卿问:“他死了?”
临兰立刻蹲下身,伸手试探其脉搏呼吸,禀报道:“回主子,还没死。”
严笑卿背着手踏出牢房门:“那便如他所愿给他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