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淮刚想开口,就听外面下起了雨。
他往外看了眼。
雨不算太大。
淅淅沥沥的。
应该不会影响葬礼布置。
他道:“严松,其实是姜坚白安排在姜朝盈身边的,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温瓷意外:“那他怎么一直跟着你?”
“得从头说起。”
傅景淮认识姜朝盈时,刚过了十七岁的生日。
他那天心情不太好。
对于一个从出生,就被认为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来说,生日并不是能让人开心的时刻。
他从一条巷子前面路过。
看到几个混混,正堵着一个小姑娘欺负。
他刚好一肚子火,找不到地方发。
就把混混揍了。
顺手救了那个小姑娘。
他问小姑娘家在哪儿,打算当回好人,把她送回家。
小姑娘哭的可怜兮兮的。
跟他说,她阿爸死了,姆妈改嫁,新阿爸不喜欢她,带来的哥哥也总欺负她。
她没人喜欢。
也没地方可去。
那一刻,傅景淮对她产生了共情。
他太知道不被喜欢的滋味了。
他把她带回了傅家。
可事实上,一个不被喜欢的人,带回来另一个不被喜欢的人,不会负负得正,只会成为讨厌的倍数。
他的阿爸和姆妈讨厌姜朝盈。
三令五申。
让他送她走。
傅景淮那时候太叛逆了。
他觉得是因为他们不喜欢自己,才会恶其余胥,连带着讨厌姜朝盈。
他一身反骨,不遗余力的跟他们对抗。
甚至还动了枪。
傅总督因此动了很大肝火。
扬言他以后爱怎样就怎样,他再也不管他了。
傅景淮也是有骨气的。
干脆利落的搬出了傅府,自立门户。
就是这个时候。
姜朝盈失踪了。
傅景淮一度以为,是他爹傅总督叫人干的。
又把傅总督气够呛。
直到有天,楚参谋长拿了一堆证据过来找他,证明姜朝盈并不是没人疼没人爱没人要的可怜人。
她父亲去世了不假。
但母亲另嫁的人,是经济部的高官,不但戴她母亲很好,对她更是视为己出。
继兄也把她当亲妹妹看。
她为什么要说家人对她不好。
原因不得而知。
楚参谋长还告诉傅景淮,傅总督从来没有苛待过姜朝盈,一切都是她自己捏造出来的。
目的可能是离间他们父子关系。
那会儿华东六省的势力刚刚起来,北平总统府觉得他们太强,威胁到了总统府的地位,竭尽全力想要打压他们。
姜朝盈的继父姜坚白,是北平的高官。
楚参谋长合理推测,姜朝盈可能是北平派来的奸细。
傅景淮心高气傲。
很难接受被骗被利用这样的事实。
他固执的想要找到姜朝盈,亲自问一问,这些是不是真的。
于是他去了北平。
他没见到姜朝盈,但见到了姜坚白。
姜坚白人如其名。
绅士温润。
看他时,眼里有长辈对晚辈的欣赏。
初时,他跟姜坚白也是很客气的,因为长辈眼里的欣赏,于他而言难能可贵。
大多人看他,要么带着无奈,要么愤怒。
很少有纯粹的欣赏。
姜坚白说,他也不知道姜朝盈去了哪里。
他也在找。
后来,傅景淮查出是姜少堂来申城,接走了姜朝盈。
姜坚白是知道的。
他骗了自己。
接二连三的欺骗,让年少气盛的傅景淮彻底怒了。
他抓了姜少堂。
逼他们把姜朝盈交出来。
交不出来,姜少堂也不用回去。
这一关,就是好几年。
至于严松……
傅景淮在找姜朝盈时,严松主动找上了他,说他是姜坚白找来保护姜朝盈的,结果姜朝盈撇开他跑了。
问傅景淮,他以后能不能跟着他。
他一个人能力有限,很难查到姜朝盈的下落,想借他的力量一起找。
找人期间,可以帮他免费干活儿。
傅景淮叫人查了严松。
申城人,家里有父母和弟弟妹妹,身世很清白。
是别人把他介绍给姜坚白的。
傅景淮那会儿不愿意搭理姜坚白,就觉得有个姜坚白的人在,方便给姓姜的传话,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后来的几年,他到处打仗。
严松跟着他出生入死。
甚至有几次,严松明明可以不用往前冲,却为了保护他冲在最前面,险些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以至于,他后来彻底放下戒备。
把严松当成了自己人。
听他说完,温瓷一笼小蒸包也吃上了大半。
她大概知道。
他性子为什么那么别扭了。
端起旁边的粥喝了口,笑着说:“看你平常生人勿近的,没想到,还有这么好骗的时候呢。”
傅景淮:“那时候年轻。”
又说:“我眼光不好,看人不准。”
温瓷又喝了口粥。
放下碗。
她认认真真的道:“这不怪你,也不是你眼光不好。如果换作是我,长期处在没有人喜欢的环境里,遇到同样一个没人喜欢的人,我也会跟她产生共情,会想要帮助和保护她。”
又说:“这不是眼光不好,这是人之常情。”
傅景淮:“你不用安慰我。”
温瓷:“我才不是安慰你,我说的是真的。他们在你最低落的时候,利用你的遭遇,来激发你的同情。这属于心理攻击了,很难不上当。”
问他:“那你这次问清楚了吗?她骗没骗你?”
傅景淮:“还用问吗?”
他又不是没有判断能力。
她一脸好奇。
他忍不住伸手揉她脸颊:“快吃,饭都凉了。”
温瓷夹了个小汤包。
进嘴之前,又问他:“这事儿,还有别人知道吗?”
傅景淮:“只有楚叔和老头子知道。”
直觉被骗。
他嫌丢人,跟谁都不提。
又咽不下那口气,憋着劲一定要把人抓回来。
温瓷似乎还有话想问。
欲言又止。
傅景淮无语道:“你要问就问全了,别等着以后再翻旧账。”
温瓷:“那我问了?”
“问。”
“你喜欢过她吗?”
“不好说。”
傅景淮如实道:“带她回傅府,是当时觉得她无处可去。后来她在傅府住了两年,我那会儿到处打仗,大多时候都在驻地,一年回不来几趟。偶尔回来,看到的都是别人在欺负她,我就想护着她不被欺负。”
他望着她说:“我从来没想过,跟她做和你做的这些事。”
结婚。
生子。
做。
正说着。
张与和跟冯曼曼冒着雨跑了进来。
抖抖身上的水。
朝两人走来。
见桌上摆着的碟子,张与和道:“有饭啊?给我也来点儿,我早上也没吃呢。”
温瓷看了看表。
傅景淮道:“这都快到午饭的点了。”
张与和拽出两把椅子。
一把给冯曼曼,一把自己坐了下来:“昨晚从你这儿走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我就想闭个眼休息会,结果一觉睡到了现在。”
问温瓷:“吃的什么?分我点儿。”
傅景淮:“……”
按住温瓷给他分汤包的手:“哪来的脸,跟有身子的女人抢吃的。”
张与和:“也是。”
对后面侍候着的王妈道:“小汤包是吧,还有吗?”
王妈:“有。”
张与和:“再来两笼。”
指指冯曼曼:“她也没吃。”
王妈要下去做,傅景淮道:“叫他们把中午的菜一起上了吧。”
王妈应着。
去准备了。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到夜里还在下。
傅景淮缠着温瓷,想要履行做丈夫的职责。温瓷不应,他说你说的,三个月之后就安全了。
温瓷改口。
说:“只是相对安全。”
傅景淮满脸不甘的问她:“那个相对,对的是不是你想要的时候?”
于是温瓷松了口。
她说:“你想也行。”
雨一直下到天亮才停。
傅景淮早早起床,收拾完东西,才回来喊她。
陪她回门省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