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凡事就知道问我,你倒插门就心安理得地连个主意都不拿了吗?”苏烟雨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嫁的人窝囊。
要不是当时年纪轻,被他那副张口闭口念几句酸诗的样子糊弄住了,她打死都不会让这门亲事成了。
还没说亲就把她肚子搞大,还说自己一时情难自抑,会用尽一切弥补,会对她负责,可实际呢?兜里连几张票子都没有,住的地方还是烂泥糊的墙,雨一冲,能带走一半的墙皮。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还真听信了他那些张口胡吹的混话!
养了个儿子,跟他老子一样,惯会哄骗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当初那个儿媳不也是这样弄来的?
不仅老子,儿子也一遇事就只知道来找她收拾烂摊子,一点本事都没有!
亏她一个堂堂名门大小姐,无忧无虑地被父母养着,一点烦心事都不用操劳。有了丈夫儿子,反倒是一点省心的时候都没有。
苏烟雨没好气地把凑过来的郑竹节推开:“他家里不是没人吗?那东西还能随身带着?你,去把锁砸开。”
“砸锁?这么粗鲁的事我怎么能做?”郑竹节连连摆手,“我是读书人,不能做溜门撬锁的勾当。”
苏烟雨愈发怒不可遏,指着他:“郑竹节,这些年你装够了没有?你就是下三滥的伪君子!你砸不砸?不砸就别再跟我回苏家!”
郑竹节一抬头,又迅速低下去,掩饰住眼里的厌恶和愤恨:“你看你,着什么急,我找个趁手的东西。”
苏烟雨白了一眼,然后环胸站在一旁。
郑竹节磨磨蹭蹭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块砖头,估计是哪户修房子落下的。
他捡起砖头讨好地看向一旁凶悍的女人,却等来苏烟雨一句:“干什么事都干不好,还愣着干什么,要我给你放个鞭炮开个欢送会你再去砸吗?”
郑竹节只能忍下,把心的火气尽皆发泄到门锁上,一下下狠狠砸下去。
可门锁纹丝不动,手里的砖头却碎了个一干二净。
“你怎么这么没能耐,嫁给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苏烟雨直接上前把人耳朵死死拧着,“快点想别的办法,你想让别人看见吗!”
“干什么呢你们?”知青办奚主任正亲力亲为地带人巡视,没想到正好撞见欲行不轨的两人。
被抓到的两人看见来人的穿着气势,便知道得小心敬着。
因为这年头敢这样威风的,除了红袖章就是知青办。
这两个无论哪个都不能轻易招惹。
而朝他们喝来的人,胳膊上没有红袖章,那应该就是知青办的了。
苏烟雨把手收回来,一秒恢复养在高门大户里大家闺秀的样子:“几位同志好,不要误会。我们是从苏城来的,是这户人家的亲戚。这不,千里迢迢地过来了,人却不在家,我们也联系不上,舟车劳顿几日实在辛苦,就想着先进屋再说。”
郑竹节也在一旁应合。
奚主任审视着两人:“小顾的亲戚,苏城来的?你们是小顾母亲那边的?”
“您知道我们?那可太好了。”苏烟雨故作镇定,“您不用费心管我们,我们在这里等等,说不定长河就回来了。”
“小顾和他媳妇今日要去乡领证,且先回不来。”奚主任不动声色,“这样吧,你们和我到办公室去,砸门私闯算怎么回事。”
“哪里是私闯,我们都是一家人,长河和我们亲得很,这些不碍事的。”苏烟雨费力笑笑。
“还编,小顾的事没有比我更明白的了!这俩人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民宅,指不定想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奚主任朝后面的两个同志偏头示意,“带走!”
两个同志令行禁止,立即上前,却被两人撒着泼挡开了。
苏烟雨头发凌乱,已然恢复了本性:“干什么抓人,凭什么抓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妈没告诉你吗?”奚主任厉声道,“带走!”
知青办自从跟着奚主任,处理这些事情已经十分熟练了,管被抓的人是不是知青呢,维护社会治安人人有责。
即便有些社会人员不归他们管,他们也可以当做好人好事,先把人抓起来再说。以后再移交相关单位嘛,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
于是完全没有过被抓经验和抓人经验已经非常丰富的两拨人,很容易就分了个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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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烟雨和郑竹节无差别地抱头蹲在墙角,斜着眼看前面的人走来走去。
“奚主任,要不要等顾同志回来再说?”一个同志问道。
“不用,小顾是个好孩子,他的事我都知道,这些年他过的不容易,我不能再让人欺负了他。”奚主任回到座位上,“跟相关单位打好招呼没?让他们通知苏城当地,有没有通知?”
那名同志回道:“您放心奚主任,通知了,那边说任凭咱们处置,有需要帮助的,尽管和那边说。”
“行,他们那个小领导,当初没白照顾他。”奚主任满意地呸了口茶沫子,将茶缸盖子一扣,“你们两个是不打算老实交代了是吗?”
“奚主任,真的是误会,不信您叫长河回来当面问问他。”苏烟雨实在蹲不下去,挪了挪发麻的脚。
她明白顾长河此时到这里来,只会让情况更糟,可这样一来,说不定也能阻止顾长河结婚。
只要没结婚,就还有机会。
她今天就算是撒泼打滚,豁出一张脸皮不要,也得把顾长河带到厅长女儿面前!
顾长河这个人她能不了解?就是看着冷,一颗冰秤砣心,使劲捂捂就能热。
没爹没娘缺爱的孩子,不都这么回事?
苏烟雨光是想着就已经称心地笑了起来,却被猛地一震。
奚主任将因拍桌子而生疼的手藏到身后,努力让自己面上没有破绽。
他就纳闷了,那个闷葫芦小子怎么面对什么事都一副面瘫脸的?
他一个比那小子多吃好几年饭的人,能甘心被比下去?
于是苏烟雨惊骇地看着一张几经扭曲仍在强撑的脸:“奚主任,你这是做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会是想严刑逼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