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穆怀疑自己眼花，再次仔细地把郭兴写在白板上的字读了一遍。
“转行做动力电池，做锂电池，需要考虑的因素......”
这是郭兴能写出来的东西吗？
今天他是怎么了？真的被我附体了？
“你回来了？”
郭兴头也不回，手依然还在白板上写着。
“你怎么知道？”白穆出声，“本来想静静地看着你写完，生怕错过这难得一见的奇观——你竟然会写出这样丧心病狂的话。请继续你的表演。”
“因为你今天喷的香水有点儿不好闻......另外，我虽然是一个极其固执的人，但并不是二极管。”
“......”
“我觉得，量变引起质变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或许，最终造成质变的，就是刚才陈晋的那番话吧......”
说完这句话，郭兴转过身来，然后往旁边跨了一步，让出整个白板。
他已经完成了在白板上的创作。
白穆也得以完整地看清楚他写的内容。
条理十分清晰地分析了如果他们兴能中和转变业务战略，去干动力电池和锂电池，需要考虑哪些因素。
技术储备、专业能力、产线更新......
说到底，就是人才和设备。
至于场地，目前的800平米，暂时是够用的。
如果是这样，兴能中和就还有4.5个月的现金流，而以这个新故事去融资，在融资到位之前，并不需要真正投入那些设备，因此，对于现金流不会有太多损耗。
再加上他自己的房产抵押和白穆的垫资。
公司渡过这个难关问题不大。
当然，还是需要融资成功。
只不过，如果走动力电池路线，这个成功率就大大提高。
条理分明，逻辑清晰，数据详实。
白穆觉得自己读完了一篇博士论文的摘要。
他不自觉地鼓起掌来。
“你知道吗？刚才你对那个陈晋说出的那番话，和现在白板上所写的东西，让我再次对你刮目相看。”
“下次换个词，‘刮目相看’这个词你已经对我说过至少三次了，你又不是二郎神，哪来那么多眼睛被刮掉。”
“......”
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郭兴长叹一口气：“你知道我刚才的感觉是什么吗？就像是在修炼一本绝世武功秘笈，在突破到更上一层境界前最后的磨炼，差一点就走火入魔，功亏一篑，但是我一旦挺了过来，立刻觉得浑身轻快，能够直上九重天。”
“你说的那么身临其境，是不是真的偷偷摸摸练过？可千万别挥刀自宫啊。”
“......”
“你这武功精进的倒挺是时候，就在刚才，段武平给我电话，告诉我他们选择了别人。我还想着应该怎么告诉你这个坏消息呢，现在看起来，直接说就好了。”
“中沙电池抛弃我们了？”
“对，被一家上市公司的下属企业截胡了，人家愿意全款投资产线，中沙电池基本上一分钱都不用出，只要做个渠道和品牌背书。这我们哪拼得过？”
“不太厚道......当时合作的时候话说得多好听......他们不知道，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吗？”
“不要太有执念，否则，你难道还想着啥时候去起诉克廷根不成？”
“......”
“我觉得他们做得没错，是我们自己的问题。如果我是他们，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在商言商，过去合作的情谊不能成为未来合作的绊脚石。”
“你真是个狠心的人，难怪不打算结婚，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相比结婚，我对怎么把兴能中和给折腾得很牛b更有兴趣。要知道，当时你是用这个梦想打动了我，而不是说变成亿万富翁，坐拥美娇娘。”
“因为我那时候就隐约感觉到你已经坐拥美娇娘了啊。”
“......”
郭兴，你这个马后炮！
两人又认真地对着白板一番分析，进一步明确了各项细节。
白穆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在这一刻，他才无比深刻地理解，为什么那些个大型企业，包括他曾经呆过的克廷根集团，要实现一个业务战略转向那么难。
就如同一艘巨轮，宁愿眼睁睁看着它去撞冰川，也不愿转个舵。
在他们区区20个人的兴能中和，真正的决策者就两人，想转个向都那么难。
真不是不愿转，而是博弈与执念太多。
非要天时地利人和因素都具备才行。
正感慨着，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苏悦探头进来，冲着他说道：“白穆，有人找你。”
“找我？”
白穆一愣。
今天上午这段时间已经预留给了秦晋资本，但由于陈晋提前离开，应该没有安排任何来访。
他下意识地问道：“谁啊？”
“我也不知道，ta说ta认识你，所以我就让ta在门口等着，来叫你。”
“是男他还是女她？”白穆有点紧张。
“男他。”苏悦扑哧一笑。
郭兴也饶有兴致地盯着白穆：“管他男女，出去看看呗。”
白穆满腹狐疑地跟着苏悦走到门口，只见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站在门口。
他个子跟自己差不多高，身材修长，长相并非出众，却也算是顺眼。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里有些无辜的眼神配上略微蓬松的头发，显得挺萌。
白穆不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他。
“白总，还记得我吗？”男子见白穆出现，主动笑着打招呼。
人畜无害的笑容加上有些瓮瓮的声音，刚才的萌一下子就更加立体了。
“你是......”
白穆将这个形象在脑海中搜索，却没有返回任何结果。
“那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柘一，木子李，潭柘寺的柘，一二三四的一。”
白穆眼前一亮。
李柘一期待地问：“想起来了吗？”
“没有。”
“......那......您为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因为你的名字。潭柘寺的柘，很有文化！”
“......”
“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你是谁，能再提供一些线索吗？”
“好了，知道白总是大忙人，我就不卖关子了，既然您不记得我，我就全说了......我是中沙电池的，您去我们那儿的时候，我路过段总办公室时见过您几次，当然，我并没有进去，所以您可能的确对我没什么印象了。”
中沙电池？！
就在刚才，白穆接到中沙电池副总裁段武平的电话，得知自己失去了这个启动客户。
现在，一个中沙电池的人就出现在自己门口。
白穆有些茫然，他身在职场这么多年，不知道这是什么操作。
“你们中沙电池......拒掉一个合作伙伴，还要把书面拒信送上门的吗？如果一定要书面拒绝，又不愿意发邮件，可以叫快递，或者哪怕放只鸽子也行啊，非要用员工亲自送信吗？成本太高了吧？”
“......”
李柘一满脸黑线。
他笑着说道：“哪有这样的事情？白总说笑了......我今天上门，是想毛遂自荐。”
毛遂自荐？
荐个毛线？我们最近又没有发布招聘岗位，现金流都快断了......
“抱歉，我们不招人。”白穆摆了摆手：“不过，你既然上门来，要是有空，可以进来坐坐，聊聊，我请你喝杯咖啡或者茶，也感谢你对我们的意向。但是，我也没法陪你太长时间，最多一刻钟吧。”
“不，白总误会了，我不是来应聘的，而是来自荐为你们的合伙人的。”
白穆愣住了。
合伙人？！
这小子想以股东身份加入我们？而且还不是以纯投资人的角色？
他要全职跟我们一块儿干？
白穆觉得这件事有点儿大，得跟郭兴商量一下。
他是一个思维很开放的人，并不会因为李柘一的要求听上去很突然或者荒谬就直接拍死。
于是，他让苏悦将李柘一领进公司，在小会议室坐下，给他泡上一杯茶，自己则回到大会议室，把门关上，然后详细地向郭兴介绍了门口刚才发生的情况。
“你要不要也一起跟他聊聊？”
郭兴并没有露出惊诧的表情，而是缓缓地说道：“主动送上门，一定没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