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妃阅望着跪了一屋子的人,倒是坦然,“皇上,并不一定所有的人,都是居心不良。”
皇帝锁住她的目光,须臾后,疲倦之极,摆摆手,“都出去。”
如获大赦,众人纷纷磕头,逃也似的出了景夜宫。
风妃阅看着他转身,朝那榻上女子而去,她拾起裙摆,跟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施婕妤已经沉睡过去,皇帝坐上榻沿,一手拨开她被汗水浸湿的发丝,身子埋下来,在她耳畔轻声说道,“你不能有事……”大掌将她的柔荑包在手中,“朕,不能让你有事。”
夜,归于宁静。
孤夜孑见她已经安然熟睡,这才迈开颀长的身子走出去。身后,女子双目微睁开,滚烫的眼泪也随之淌落。
男子倦怠挺拔的身影在视线中越走越远,施婕妤两手撑起,将身子靠在床架上。
风妃阅回到凤潋宫,桌上备好的酒菜已经全部冷却,李嫣想要温一遍,却被她出口阻止,“不用了,你先下去歇息吧。”
“是,娘娘。”她略有无奈地点下头,出去之时,将殿门带上。
风妃阅沐浴后,披上寝衣,刚钻入被窝,就听得一阵声音传来,紧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
她闭上眼,并不起身,也不行礼,只是双肩僵直。
孤夜孑知道她没有睡,望着桌上的酒菜,他喉间苦涩地滚动下,在凳上坐了下来。她,没有忘记,每天为他准备的夜宵。
执起酒壶倒上一杯,齿间留香,只可惜,那酒已经冰冷。
滑入喉间,又烈又寒,呛得男子禁不住咳出声来……
风妃阅僵硬的身子动下,仍然背对着他。
忙完朝事,就急匆匆去了景夜宫,到现在,他才喝上一口酒,吃上一口菜。
二人默默相对,风妃阅睁着双眼,听着耳畔传来独饮的声音,这般寒冷的天气……
她毫无声息地转身,只见皇帝背对着自己,那副不可一世的身子,不再挺拔。
明黄色的龙袍,亦没有了当初的绛贵。
背部,忽然弯了下,孤夜孑一手按着胃部,似乎,吃得有些急。
那一阵疼痛散去之后,他执起边上的酒壶,刚要往杯中倒酒,手背上便传来温暖,风妃阅将那酒壶接过去,放回桌上。
她垂目,他,抬眸……
倔强的女子不说一句话,眼中的心疼,却掩藏不住。
单手将她揽去,冰冷的面颊枕在她胸口,孤夜孑满足地吐出一口气,两手环上她的腰。
他的胸口,紧贴着自己的小腹,充足的心跳声那般有力清晰。
风妃阅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轻抬起一手,落在他脑袋上。
望着一桌子的冷菜,她紧抿的唇角微微颤抖,想要吩咐下人拿出去热一下,然,身前的男子却是执拗地抱着她,不肯松开。
须臾,男子这才将环着的双手微微松开,俊脸微扬,将风妃阅拉到自己身上,贴着她的耳际,说了一句,“阅儿,陪朕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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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
五里长街,闹市繁华,到处都是讨价还价的叫卖声,酒楼、画舫,应有尽有。
插着旗杆的楼阁上不断传来小二的吆喝声,街市两边,摆满形色各异的小摊。足有五丈宽的道路,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外饰算不上豪华,定是一般的商贾人家,侧边的窗子探出一只手来,纤细柔软,将扣着流苏的窗帘掀开,里面,露出一张好奇的小脸。
柳眉隐入发丝中,双目晶亮灵秀,绛唇不点而红,墨发盘在脑后,一袭月白色男子行装,将整个人衬得越发俊朗有神。
她睁大眼,恨不能将整个脑袋都探出去,坐在边上的男子见状,探过一只绣着金线的黑色袖口来,大掌将那轿帘拉回去,声音霸道而宠溺,“我们还未出京。”
风妃阅撇下嘴,乖乖将身子窝回去,双腿交叠,齐膝长靴衬得一双玉足尤为修长,一手撑着脑袋,侧过头去踩向边上的男子,抛开一身繁文缛节,顿觉轻松不少。
孤夜孑双手环胸,似在养精蓄锐,出了皇宫,却不像风妃阅那般惬意。
“我们这是去哪?”
男子浓密的睫毛眨动下,睁开眼来,“离开帝都,越远越好。”
望着外头的繁华昌荣,风妃阅倍感讶异,“京城内富足安乐,为何要往偏僻地方而去?”
孤夜孑随即挑开帘角,眸中暗聚担虑,“一座帝都的繁荣,并不代表整个炫朝,如今,上奏的折子上,各方官僚对百姓的生活似有隐瞒,边界告急,粮饷不足,可那奏折上,却对民间生活一字不提。”
风妃阅点头应允,皇城脚下,自然安居乐业,只是天子看不到的地方,不知会否是另外一番景象。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帝的位子能否坐稳,大半取决于民。
马车并未在帝都逗留,而是一路往北颠簸而去,穿过绿林荫荫,跨过千年古道,连日来的奔波劳累,总算来到了边界的地方。
皇帝为掩人耳目,带的人并不多,城墙外,马车一律靠边停站,二人下车,只看见天空乌云漫布,临空而望,那城墙上留下不少战争的痕迹。
面相凶狠的士兵守在城门口,手中的长矛上沾着才干涸的血渍,百姓自动聚成一排,每进城一名,就得交上十文钱。
风妃阅冷眼看着遍地狼藉,城外,百姓因赖以生存而摆设的摊子被随意践踏,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凌乱不堪。
寒冬腊月的天,却仍有人衣衫褴褛,食不果腹。
“哥哥——”蓦地,一双手抱住她的双膝,腿弯的地方,能感觉到手的主人,必定是一个瘦小的人儿。
风妃阅低眉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仰面正望着自己。
淡薄的衣衫挂在身上,沾满泥土风沙的棉袄,这边一个洞,那边破一块。整张脸,只看得见一双黝黑的眸子,“哥哥——”
她菱唇微张,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