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势力与官府之间,始终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平日里官府对这些江湖势力,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不闹出什么触及他们底线的大事来,便任由他们狗咬狗。
宫门和无锋拼得你死我活,跟他们又有什么干系,坐山观虎斗便好。
但官府平时不来管这些江湖势力,却不代表他们可以肆意妄为、无法无天。
一个门派或许能因卓越的武功而在江湖中声名鹊起,但除非他们能像前世的玉燕那般,达到以一敌万的无敌境界。
否则在朝廷军队的铁蹄之下,要灭门也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
因此,宫门每年用于打点官府关系的支出便数目不菲,而如此重要的任务,玉燕自然不会轻易放手让他人代劳。
深知官场潜规则的玉燕,以不忍见宫尚角向那些迂腐的官员低头为由,巧妙地将这个极为重要的差事揽在了自己身上,还收获了宫尚角的好感与感激。
有银钱和美色开道,加之迷心大法这对普通人简直是无往不利的神功,玉燕很快便将这最股可以辖制宫门的力量拿捏在了自己手中。
姑奶奶这脑子不做皇帝真的可惜了。
玉燕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后悔,花无缺有什么好的,他再香能香得过皇位吗?
她的三千面首,美人后宫,只要当了皇帝,想要什么没有啊!
玉燕痛心疾首,不过也不能全怪她自己犯糊涂。
毕竟在那种情况之下,谁也没想到那兄弟俩居然能逆风翻盘。
她当时已经成了天下第一,九五至尊,自以为无人能敌,自然膨胀了起来。
她那时的心态,与其说是对花无缺的迷恋,不如说是想要弥补自己曾经的遗憾,将想要的东西通通都得到手。
执念害死人啊,果然无论身处何种优势,都不能有丝毫松懈才行。
玉燕日常反省之后,又开始听属下继续汇报外面的情况。
果然不出所料,那些客商一提起报官,宫鸿羽就开始感到棘手了。
要知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虽然以宫门的实力,摆平这点小事并不难,但如今四宫有三宫都陷入瘫痪状态,已经让他焦头烂额。
若是官府的人知道宫门的情况,趁机过来落井下石,想要咬下一块肉来,或是被无锋发现可乘之机,再派人混入宫门,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前山此时一片混乱,后山也未能幸免于纷扰之中。
玉燕为了能够将后山也拖下水,便以寻找一处静谧之地为宫远徵养病的名义,直接将人带到了后山休养躲清静。
而在宫鸿羽的眼里,玉燕此时跟一个行走的瘟疫也没什么区别了,真的是走到哪里乱到哪里。
雪宫如它的名字一般,清冷孤傲,对宫门内的繁杂事务素来漠不关心。
然而在从玉燕口中得知月公子和无锋细作的纠葛之后,尤其是宫远徵那可怜兮兮的模样。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看他们的态度,显然也对月公子吃里扒外,败坏后山三族名声的行径十分不满。
而花公子一直爱慕玉燕,自然是站在她那边为她打抱不平,即便多次被花长老训斥,他仍然态度坚定,毫不退缩。
甚至激愤之下,直接说出了月公子乃后山之耻这样的话来。
他自小听得最多的便是他资质平庸,不堪大用的话;
而月公子则像是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处处耀眼,有他对比,花公子从小便倍感压力。
玉燕在与花公子的交流中,察觉到了他的这种心理,一直以来都在潜移默化地加深他对于月公子和月宫的不满,如今正好到了爆发的时刻。
“父亲,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觉得月公子样样比我好,可他还不是背叛了宫门?”
花公子看着花长老,眼神中满是痛心与不甘。
“仅仅因为他天赋异禀,即便他做了叛徒,你们还是对他处处维护,而不管我如何努力,在你心里都比不上那个别人家捡来的孩子?
既然如此,你还要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做什么,天底下资质超群的孤儿不知有多少,你不如直接也去捡一个来继承花宫算了!”
花公子说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跑到了雪宫找玉燕。
玉燕前一晚用迷心大法给他埋下了暗示,早就做好了准备。
如今看到花公子一副红着眼睛,满是焦虑与迷茫的模样,立刻迎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柔声细语的一番安慰。
看到玉燕眼神中的关怀与温暖,花公子感到了一丝宽慰,声音颤抖地问道:
“二小姐,我已经无法再在花宫待下去,后山也不再是我的归宿。你愿意收留我吗?”
玉燕微笑着点了点头,温柔地看着他。
“当然,商宫永远都是你的家。”
宫鸿羽此时心中五味杂陈,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花宫竟然会比月宫先一步沦陷在玉燕手里。
看着花长老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的样子,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正如玉燕所说,他退一步,别人就会进一步。
这些年来,玉燕步步为营,虽然进展缓慢,却是钝刀子割肉,在他尚能接受的范围内,一步步逼他退让。
可退的多了,终究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这场权力之争,最终以身为执刃的宫鸿羽率先低头作为结局告终。
月长老自请将月公子安葬在宫门之外后,便前往祖坟守墓赎罪,算是给月公子之前的所作所为一个交代。
然而他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
无锋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捕捉后山月宫长老的千载良机。
而对于这一情况,玉燕亦是早有预料,早已率领一支精英小队暗中埋伏。
宫门中人以为她这般发难,是为了给宫远徵出气。
就连宫鸿羽,也是认为她这么做是为了夺取月宫。
但对于玉燕而言,没了月公子的月宫已然不足以让她如此大费周章。
她真正的目的,是以月长老为诱饵,诱捕无锋的高手。
只可惜宫门的易容术并没有能够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否则玉燕甚至想易容成月长老,悄无声息地混入无锋,直接摸到他们的老巢去了。
不过这次无锋为了抓月长老也是下了本钱,竟派出了西方之魍——万俟哀来捉拿月长老。
按照寒衣客所给的信息,万俟哀的双手飞镰诡谲无比,难以近身。
玉燕干脆便拿出了寒衣客的子母弦月刃来对付他,也算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了。
感觉到自己的飞镰被子母弦月刃的磁力所牵制,万俟哀不禁在心里暗骂。
寒衣客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自己技不如人丢了命不算,反过来还坑了他!
这场战斗以玉燕带回了万俟哀的人头回到宫门作为结束。
而对于月长老在混战中受伤,回到宫门不久后就过世的不幸遭遇,玉燕只能表示自己非常难过。
宫鸿羽心中虽然对玉燕有所怀疑,但眼下金繁在万花楼误杀客商的事情,还需要她出面去跟官府交涉解决。
宫鸿羽也只得安慰自己,玉燕虽然争名逐利,但应该不至于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可自欺欺人的宫鸿羽不会想到,就连那死去的客商,都是玉燕精心策划的一场局。
金繁一直在喊冤,坚称自己出手有分寸,绝不可能致人于死地。
宫紫商对金繁迷恋至深,自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跑来找玉燕想办法。
玉燕当然知道金繁有多冤枉,因为冤枉他的人正是自己。
那所谓的客商不过是一个在外欠了不少赌债,又染了脏病的一个泼皮无赖。
想着自己反正命不久矣,还不如用自己的性命换一笔钱留给家里,作为对家人最后的补偿。
因此当宫紫商求到她头上时,玉燕直接提议,她不如借此机会让金繁嫁给她,也省的她每天追在他屁股后头丢人现眼。
玉燕从来不觉得强扭的瓜不甜,对她而言只要解渴就行,大不了这个瓜吃腻了,丢掉再扭一个就是。
多尝几个,总归有一个会是甜的,实在不行,她自己蘸点蜜糖,不也能对付一口。
然而宫紫商并不认同玉燕的想法。她深爱金繁,自然希望金繁对她的感情是发自内心的。
那种因为强迫得来的感情,对她而言没有意义。
玉燕对她的恋爱脑嗤之以鼻,要不是宫紫商在研制武器方面的确有天赋,对她而言还有利用价值,她是真的不想再搭理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姐姐了。
玉燕便干脆以此和她做了交易,以放弃自由为代价,今后乖乖地给她做研究,没有玉燕的允许,不许离开商宫半步。
而金繁虽然捡回了一条命,却被玉燕惩罚,直接敲断了腿,送回了羽宫当中。
反正她只答应救金繁一命,又没答应让他毫发无损。
说来也是生气,这混账明明是侍卫,却经常不听自己这个首领的号令,总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甚至有好几次,在宫子羽和宫远徵发生矛盾的时候,他还意图对宫远徵出手。
如此以下犯上的行径,玉燕早就看不顺眼了。
对于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人,她向来不会留情。
如今只是小惩大诫,既是对金繁的惩罚,更是对宫紫商等人的震慑。
若是他们敢动别的心思,金繁断的可就不只是一条腿了。
解决完这些事情后,玉燕亲自放出了被关禁闭的宫子羽。
宫子羽被关了这些日子,又是内疚自责,又是担心金繁,如今见到玉燕就好似见到了希望。
结果他刚要扑过来,就被玉燕一耳刮子直接扇倒在地。
“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觉得我偏心远徵,对你不再如从前一般关心。
可你扪心自问,你的所作所为,有哪一点值得我看重的。”
玉燕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好似宫子羽有多让她失望一般。
“当初你娘临终之前拉着我的手,苦苦哀求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因此这些年来,你不学武术,挥金如土,流连青楼,败坏宫门声誉,我都忍了下来,每次执刃要教训你,都是我在前面帮你拦着。
可你如今却在这种关键时刻,做出如此将宫门置于险境的事情来。
像你这样的废物,若不是宫门少爷,早就在外面死了八百回了!
你自己好好回想一下这些年来做的好事,你对得起宫门,对得起你的父母吗?”
宫子羽被她骂得痛哭流涕,根本抬不起头,跪着爬到玉燕脚边,紧紧抱住了她的大腿。
“对不起,姐姐,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今后一定改过自新,我求求你,不要就这样放弃我……”
“不是我放弃你,而是你放弃你自己。”
玉燕一脸嫌恶地看着他。
“兰夫人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儿子?”
这句话好像一把刀一样直接插进了宫子羽的心里,给他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尽管后来被放了出来,但他仍然把自己封闭在房间里,沉浸在深深的忧伤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宫紫商求了玉燕好久,又让花公子帮忙求情,这才终于得到来羽宫的机会。
看到受伤的金繁,她心如刀割,不禁骂道:
“二丫这个臭丫头,如此心狠手辣,真是活该她一把年纪了还嫁不出去!”
宫子羽听到这话,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忍不住为玉燕辩解起来。
“别说燕商姐姐了,你和她是双胞胎,不也一样没嫁出去吗?况且她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
宫子羽说着,思绪又陷入了回忆当中。
“在我的记忆中,她一直都是一个很温柔的姐姐,从小母亲待我态度冷漠,父亲对我也失望透顶,只会一味责怪。
只有她,会在我被宫远徵欺负时挺身而出保护我,在我失意的时候柔声细语的安慰我,让我重新振作。
即便师父也对我失去了信心,她依然耐心教导我武艺,从未因我的笨拙而流露出丝毫的不耐。
她只是太痛恨无锋了,才会变得如此偏激,况且这次的事情也的确是我不对,是我让她太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