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乾听到这话,思绪飘了飘,这姿势确实有点那意思,正想把手放下来。一瞬间一小截的红色粉笔头就从讲台方向飞过来,精准无误地砸在他的头上。
谢乾当即一僵,粉笔头已经弹了出去,落在课桌底下,又滚了滚。
陈林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打破这暧昧不清的姿势,气笑道:“谢乾,你干嘛呢?当我不存在?捂着他的嘴干嘛?”
谢乾扭头看着全班满脸一探究竟的怪异表情,捂在夏清衍口鼻的手紧了紧,心想将错就错吧。大脑飞快的组织语言:“那什么……呃……他流鼻血了,我帮他堵了堵。”
语音刚落,全班都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夏清衍眼神却十分平静,盯着他的唇,嘴唇一张一合,不断往外吐字。
纯属瞎扯淡。
谢乾为了让大家信服,佯装淡定地对夏清衍说:“自己流鼻血了也不知道,多亏了我。”
谢乾心虚又说得一本正经。
全班成员心想:盯着人家看这么久?
在万众瞩目之下,夏清衍莫名地有点想笑。
那抹细微的嘴角上扬在那点皮肤上牵动,谢乾微愣心想着总算是笑了。
全班仍旧沉默怪异地盯着两人,仿佛要将两人的非同桌关系给盯穿。
周宇成用手肘捅了捅刘铭聪:“你觉不觉得……他俩有点不对劲?”
刘铭聪挣扎地说:“……可能吧。”
夏清衍的鼻子很高,温热的气体尽数打在他的手心里,挠得谢乾痒痒的:“那什么……别看着啊,递几张纸过来啊。”
朱阳连忙哦了好几声,也不管信不信连忙从桌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来,快速连抽了好几张:“给你。”
这么多双眼睛正往他们这里看,谢乾以假乱真,硬着头皮以惊人的速度把一团纸往他鼻子上捂。
朱阳眼尖,困惑迟疑道:“你……确定他流鼻血了?”
知道假象被识破了,谢乾故作不知所以地连啊了好几声,松开手,别开眼咳了下:“……那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知道自己没流鼻血也不说。”
莫名背了黑锅的夏清衍:“……”
陈林以你当我眼瞎的理由又往谢乾头上招呼了一截粉笔头。
他教书多年,站在讲台上拿粉笔头砸人的本事可以说是炉火纯青,相当得心应手。
谢乾平白无故地被砸了两下,不服气道:“我做好事不留名,当代好少年还遭到粉笔头,不公平。”
夏清衍的嘴角弯着没松。
陈林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你当我眼瞎啊?不想坐着上我的课就给我站到门口去听,别给我乱整什么幺蛾子。”
时间把握得很准时,陈林讲完刚好下课。
谢乾把人逗开心了,自己也开心了一整天,明明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而已。
夏清衍把情绪掩藏得很深,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表现,谢乾和他说话就回,跟平时没什么区别,照样是下课写写作业,有时候教他们题目,上课认真听讲,生活轨迹依然井然有序。
谢乾性子散漫,是一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浪样,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谈了恋爱的缘故,对些事上心了留点心眼了。
一回生二回熟,谢乾每天下午都会跟着夏清衍一起来医院。
有时候张雪萍在休息,也只能静静地看上几眼,停留一会儿就走。
看望完张雪萍从医院里出来,谢乾忍了他几天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哥,你最近是不是有事?”
夏清衍微微一怔,淡声道:“没有。”
“说点实话行吗?”谢乾微皱眉头,“我总感觉你心事重重。”
“怎么说?”
“你很少笑了,”谢乾说,“我一个大活宝都让你开心不起来,让我有些挫败。”
“真的没有。”夏清衍看着他说,“让你不高兴了?那我该如何表现?”
学校的数理化知识竞赛规模小,每位学生都有参与的机会,然后再按照排名分发奖品。这种学校内部自主举行的不像省市县的大型知识竞赛一般,是教育厅事先分发有限名额,也仅限重点高中。
能拿到省级别的荣誉证书,还有机会参加全国性的超大型竞赛,各省份的优秀学生都会聚集在一起,还能争取保送名额,竞争相当激烈。
三中的数理化知识竞赛考一天,对学霸来说题目算不上太难,但对学渣来说是个题就难。
座位是班级里自调,谢乾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也就是下周换座位平移的位置,写好歪七扭八的名字就动不了笔了,左手懒洋洋地撑着下颌骨。
夏清衍坐在前门口的位置,他对写题信手拈来,唰唰唰写个不停,草稿纸上的演算过程写得密密麻麻。
谢乾写不出扭头看向窗外发了会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江建辉坐在讲台前看书,时不时抬头往下面看几眼,要么坐累了起身走走,眺望远方的天空。
八班有几位积极分子,因此班级气氛活跃,但该规矩的时候也是及时收敛,大伙都在闷头写题竭力拿分。
题目从易到难,谢乾勉强提笔写了两道选择题,也不知道写对没有,毕竟是竞赛性的考试,谢乾也不好意思一个题也不写。
考试是在最后一节课结束,结束的那瞬间谢乾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收完试卷就是先对对答案什么的。
夏清衍连说着好几个选择题的答案,周宇成有些崩溃闷头来了句:“今晚上要吃顿好的来宣泄情绪。”
刘铭聪拍了拍他的肩:“你同桌我陪你。”
周宇成感动至极,胳膊揽着他的肩喊了句:“好兄弟!”
朱阳有些看不下去了:“行了,一块去。”
夏清衍没跟他们搭腔,从前面走下来,手里是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放在桌上,面无表情地问:“题目难吗?”
“你应该要问有容易的题吗?对我来说是个题就难,”谢乾趴在桌上,懒洋洋道,“就写了两道选择题,后面都是蒙的。”
朱阳他们聊了几句,朝后面喊道:“衍狗谢乾一起去校外吃饭。”
话音刚落没多久,前门口有人伸长脖子往后排望去,高声喊道:“衍哥,江总喊你去趟办公室。”
“好。”夏清衍应了声,然后偏头看了一眼谢乾,“待会你们先去,把定位发给我,江总可能要说很久。”
话多是他们班江总的特性,没聊个十来分钟不放人。谢乾点头:“知道。”
现在已经是放学时间,学生们早早就去吃饭了,三楼安安静静,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班老师还在批改作业。
江建辉手里拿着张印有字体的白纸,仰头看他道:“昨天下发的贫困生补助表,要考试没时间叫你过来,把这个表填好交给我,虽然不多但也不要浪费名额。”
说着把表递给他。
夏清衍双手接过,垂眸淡淡地看着这张表, 从喉咙里低低的说了句好。
江建辉教语文,话闸很容易打开,先是叹了口气:“单亲家庭,生活过得不容易,生活或是学习方面遇到什么困难,第一时间来找老师,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但能帮上忙的我尽全力。”
夏清衍听到后面微怔,半晌才说:“谢谢老师。”
江建辉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夏清衍听着,偶尔也会回两句,他明白江建辉的好意。
下午放学时间,学校附近的美食街摊位煎烤烹炸,空气里飘着各种美食香味直钻鼻腔,每个摊位挤满了人,热闹非凡。
放学有一阵了,校门口没那么拥堵,几人往校门外走。谢乾兜里的手机震了震,以为是夏清衍给他发的消息。
看到屏幕上的匿名消息时,谢乾皱了皱眉头,以为是骚扰消息,没多在意。
正准备把手机重新放回兜里,手机又震了声。
“朱阳,我有点事,”两分钟后,谢乾捏着手机说,“就不去了,下次再一起。”
朱阳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迟钝地点了点头:“行吧。”
谢乾按照匿名消息给的地址走,位置有点偏僻,明显是事先策划好了的。
谢乾按照地图走,大约走了三百多米有一所离三中最近的中专技校。
再走个几十米还有一家网吧,网吧旁边有条幽静的过道。
谢乾心想应该是这吧。
逼仄狭窄的过道里,七八个染着同款黄色毛发的不良少年,姿势各异,蹲在地上的靠在墙壁上的,浑身一副吊儿郎当的样,指间夹着烟,吸了一口熟练地吐出烟圈。
其中有个人道:“那个谁会不会来啊,不会是怂了吧。”
“不知道等着吧,也不知道薛平那小子把人约出来了没有。”另一个人接话。
“猴哥,总不能一直傻等在这吧,”有人说,“估计是怂了不敢来,毕竟我们人多。”
蹲在地上抽烟的人没说话。
来都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谢乾听着声音走了过去。
见人来了,靠在墙上的两三个人站直身,其中一人招呼:“人来了啊,原来不是怂货啊。”
蹲在地上的人透过轻薄薄的烟雾眯眼看着谢乾,少年逆着光,单薄利落的身躯轮廓丝毫不减气势。
谢乾进去后随意往周围观察了一遍,除了地上有几块沙泥浅裹的砖头,墙角石缝里生着几丛矮小的杂草,地面上散落着枯枝败叶,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用得着的物品。
约地的地方偏僻,离人多喧闹的街道隔着段距离,没几个人从这经过。
谢乾目光投向前面的几人,几人的身后还有个蹲在地上的人,面色不改依旧抽着烟,周身烟雾缭绕,终于一根烟抽到尾了,指间一松烟头落在地上,从地上站起身来。
谢乾看见原本站在后面的人缓缓往前走,旁边的人还十分配合地让出道,浑身透露出一副老大的气场。
那人抬起头来,只是一面之缘,谢乾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强记性,莫名有点面熟。
显然对面的人也认出来谢乾来了,语气极其自然又露出蔑视:“哟嚯,人来了啊,我还以为是谁呢?好久不见啊。”
谢乾皱了皱眉,琢磨着他的话,蓦地回想起来,那个狭窄的街道里踹了他一脚,然后被夏清衍抓住手腕转身跑了出去,难怪他觉得眼熟,也十分自来熟打了声招呼:“好巧啊。”
旁边的人左看右看,表情不解,问道:“猴哥,你认识这人?”
侯韦眼睛盯着谢乾,过了一会儿:“不认识,只是一面之缘而已,但我知道他今儿恐怕是走不出去了。”
谢乾对这种话露出蔑视,还没开始就枉自下结果,但他没心思去辩驳,随便听听过了就行。
“还记得上次吧,帮夏清衍出头踹了我一脚,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侯韦嘴角扯出讽刺意味,“刚好旧债新债一起还,省事。”
谢乾挑了挑眉梢并不打算说话。
“怎么不说话?知道害怕了现在跪下来求饶还可以勉为其难饶了你,”侯韦接着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我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
谢乾终于是耐心耗尽,冷硬地打断他的话:“要特么打架就打,特么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没时间跟你在这瞎耗。”
见他们愣在原地不动,谢乾毫无负担地挑起两根指头,冲他们勾了勾,极其挑衅:“你们是一个一个上呢,还是一起啊,算了,还是一起上吧,懒得浪费时间。”
“哟嚯,你小子口气不小啊,”侯韦哈笑起来,“别到时候被揍得不分东南西北。”
谢乾眉眼里透射出两道寒光,咄咄逼人,眼尾微微上扬,一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样子,眼底却藏不住几分放浪不羁的狂野。
对面七八个人,聚在一团看着阵势挺浩大的,谢乾满不在乎,双手交叉悠闲地转了转手腕。
一阵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响起,声浪如病毒般迅速扩散。
“哟,还带帮手来了。”侯韦指间叼着根烟,眯了眯眼说,“我还以为你只身一人,没想到还是怂了。”
谢乾从兜里摸出手机,刚看一眼打过来的名字,二话不说戳了下屏幕挂了,嘴角扯了个嘲笑:“老子不需要帮手,光我一人就够收拾你们了。”
侯韦仗着自己这边人多,丝毫不把谢乾放在眼里,吸了口烟从烟雾中说话:“就凭你?”
这时兜里的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谢乾拧着眉去掏,这次直接把手机关机了,重新落回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