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城县的县衙公事房中,郓城押司宋江,看似面色平静的合上了公文,其实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还好,还好……
晁盖那伙人虽说经历了不少风险,好在还算安稳,没有被济州官军拿住。
否则自己这几日的噩梦,只怕就要成真了。
说实话,现在的宋江早就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却做了一件蠢事。
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的,跑去报信?
当然,作为与晁盖自幼相交的生死弟兄,对于晁盖的人品,宋江还是可以肯定的。
不过,其他人呢?
晁盖那伙中,除了晁盖,自己可是一个不识。
如若那厮们被捉,但凡有一个软骨头,自己的大好前程尽毁啊。
劫生辰纲,杀做公的,伤了何观察,又杀死了那许多的官军人马,还有那济州兵马都监黄安,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伙人太危险了,更主要的是,自己怎么就和这伙人扯上了关系?
现在想想,宋江都忍不住抽自己两个大嘴巴!
‘及时雨’,‘及时雨’……,不过被人家尊两声‘及时雨’,自己就他娘的找不到北了。
真把自己,当成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宋江心中,忍不住一阵的后怕。
不过,如今木已成舟,再后悔也没用了,宋江只希望,今后晁盖那伙人,在梁山泊安安稳稳做他的强人,莫在与自己有所牵扯,便是老天保佑了。
叹了口气,宋江也知事到如今,多想无益,抬眼望向公事房,开口道。
“文远……”
“在……”
随着宋江的话音,一个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的后生,快步走到了宋江身前。
正是与宋江同房为吏的贴书后司张文远。
“你将这文书立成文案,行发各乡各保。”
宋江指了指桌案上的文书,吩咐张文远道。
这些本就是张文远的份内事,听了宋江的话,张文远点了点头。
宋江见状,抬腿向外走去。
“宋押司,要往何处?”
眼见宋江要出了公事房,张文远突然开口问道。
“这几日,老父身体微恙,我要回庄照看。”
宋江不察有异,只觉是同事间的闲话,随口答道。
不过,听了宋江的话,张文远却是心下一喜。
原来,那宋江虽然长得面黑身矮,相貌平平,不过出手大方,人问他求钱物,亦不推托,且好做方便,端的是挥霍,视金如土。
每每排难解纷,只是周全人性命。
便在这郓城县中,宋江也是时常散施棺材药饵,济人贫苦,周人之急,扶人之困,以此山东、河北闻名,都称他做“及时雨”,却把他比作天上下的及时雨一般,能救万物。
只是今日这桩祸事,也全在这‘及时雨’上。
要说郓城县有户人家,嫡亲三口儿,不是这里的人,是从东京来山东投奔一个官人不着,流落在了郓城县城。
这家姓阎,夫主阎公,有个女儿阎婆惜,年方一十八岁,颇有些颜色,亦会唱诸般耍令。
只是这郓城县中的人,并不喜风流宴乐,因此,可怜阎婆惜诸多酒色手段,却是不能过活。
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前几日,那家主阎公因害时疫死了,留下孤儿寡母无钱津送,求到了宋江门上。
对于‘及时雨’宋江来说,这些不过常规操作,小事一桩,眼睛不眨的便施了一具棺材,又给了阎婆十两银子使用。
当然,这些对于宋江来说,不值一提。
及时雨嘛,没有这些手段,自己怎会被人称为‘及时雨’,怎能江湖传名?
只是,对于宋江来说,不过是随手打发的小事,在阎婆眼中,‘宋恩公’可是自己母女两个难得的大恩主,也是自己孤儿寡母以后的长期饭票。
发送完老头子后,便央求媒婆,把女儿阎婆惜与他。
要说宋江这人并不好女色,起初也是不肯,可是架不住这婆子撮合山的嘴撺掇,宋江扭他不过,只得依允了。
就在县内西巷中,讨了一所楼房,置办些家火什物,安顿了阎婆惜娘儿两个在那里居住,就是个外室吧。
说起那阎婆惜十八九岁,正在妙龄之际,黑矮的宋江本就不中她的意。
更何况宋江确实于女色不十分要紧,一开始新鲜,还夜夜与阎婆惜一处歇卧,不过时间久了,便渐渐来的慢了,引得阎婆惜好大的怨气。
一日,宋江不合带着张文远来阎婆惜家吃酒。
与黑矮的宋江不同,这张文远正是岁数,更兼容貌俊俏,皮肤白皙,被人称作‘小张三’。
这厮平昔只爱去三瓦两舍,飘蓬浮荡,学得一身风流俊俏;更兼品竹调丝,无有不会。
这阎婆惜本就是个酒色娼妓,一见张三,便有意看上了他。
那张三也是个酒色之徒,风流老手,只见那婆娘眉来眼去,岂会不知何意?
一来二去,两人便勾搭在了一起,只等宋江不去时,二人如胶似漆,夜去明来,打得火热。
此时听到宋江要回宋家庄,想到西巷内那个花容袅娜,玉质娉婷的美人,张文远忍不住心下一热。
当然,张文远的心思,宋江不知,随口说完后,宋江抬腿出了县衙。
眼看时间还早,宋江先去对过茶房里坐定吃茶。
这时只见一个大汉,头带白范阳毡笠儿,身穿一领黑绿罗袄,下面腿絣护膝,八搭麻鞋,腰里跨着一口腰刀,背着一个大包,走得汗雨通流,气急喘促,把脸别转着往那县衙里看。
宋江只觉这汉走得蹊跷,慌忙起身赶出茶房,跟着那汉走。
跟了二三十步,那汉拐进一条僻静小巷,回过头来,宋江正见其相貌,面色一变,慌忙转身要走。
只可惜为时已晚,那大汉三两步抢到宋江身旁,扑翻身便拜。
“大恩人,如何忘了小弟?
宋江,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