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组长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贵干?”陆仪姝神色平静的搅拌着手中的咖啡,内心不免因这位不速之客而绷紧许多。
“陆科无需紧张,我并没有恶意。”方致榕状似平常的笑了笑,是一如既往的难看又透着危险。“只是今早注意到您这一向宅楼的科室,竟然破天荒的派人出了外勤。但据我所知,先生近期并无任务……在下又实在是好奇的紧,于是特地的,上门来问问。”
“哦?”陆仪姝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面色如常的将杯子放到一边。“听说古丽街新到了一批真品,我便派了个人去探探口风。却不曾想,让方组长这样如临大敌?”
“嗯?是吗?”方致榕一副小人得志的神色,看的陆仪姝心头直突突,但好在没被对方发现态度上的端倪。“那陆科长您张贴征集告示,又为何没有跟先生申报呢?”
“因为报了也没用啊!你都跟他这么多年了,还不了解你那先生的尿性?”陆仪姝很是坦然。“两个月都没物件检测,我那鉴定科的人都快闹起义了。他倒好,给我来了句:自己抽空看着办?”
“你说我是抽空去跨国采买呢?还是抽空搞跨境运输啊?”她笑了,像是被气的。“这抽好了是空,抽不好我引回些警察来,那就是万事皆空了。我能怎么办?只好在区里的古董行附近贴告示,先征来借用喽。”
有些牵强的理由。但方致榕并无证据,便也不能直接绑人。
想到唐统今日在密会上的交代,他有了个不错的主意。“你确实足够聪明,总能想出不少好主意。”
陆仪姝深知对方的脾性,镇定的等着去听他的后文,心脏渐渐揪紧。
“既如此,想必你的人该是不会介意,再多贴一份寻人帖吧?”果然,方致榕的鬼点子同样很多。“先生将那伍老鬼的地盘翻了个底朝天,不出意外的收获颇丰。”
“这俩老不死的,近期的确没少防着咱们,被压下连风声都没透的消息不少。”他径自拽了把椅子,坐到陆仪姝的对面。她的私人电话就放在不远处的桌角。“亡愿托管所只是无意间弄丢了一个孩子,却偏偏就是那个最成功的……你说,她能跑去哪儿?”
陆仪姝顺着他的话皱眉,心里也有了定数。她不动声色的瞄了眼自己的手机。“你的意思是,那帮人带走了她?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如果这么看,先前那个米姓管理员的死,恐怕就不会只是畏罪自杀这般简单。不少已经定性的旧事都要翻出来重理,也难怪什伍最近忙的不可开交。”
方致榕冷哼,随手将桌上的手机拿起,动作自然的好似那是他自己的东西。陆仪姝也不拦,无声的冲他翻白眼。“方组长先斩后奏的本事也不小,无需来告知我。”
“但今日,我与老贺的电话粥还未煲。”她挡住方致榕准备揣回兜的手,笑着将电话拿回来,朝他轻轻晃了晃。“你在这儿听着,恐怕有些……不妥吧?”
“怎么?两位难不成,是要商量什么见不得光的政事,不能让我知道?”方致榕眯着眼睛,声音低沉道。
“随便。我是怕你撑的吃不下晚饭。”陆仪姝却不怵,磊落的拨起号码,嘟嘟两声后按下免提。“还在……新加坡?你让我帮着每天登录的游戏叫什么……cS go的?我不会玩也懒得管,等你早点跑回来自己弄好了。”
“不是小姝啊,咱们临走前不都说好了吗?”贺孟锦的声音稍微顿了顿。“你怎么出尔反尔呢?”
“那你说,昨晚为什么没跟我道晚安?”
“不是!咱能不能就事论事?谁家正常人凌晨三点不睡觉?”
“好啊贺孟锦,你胆儿肥了?敢跟我大呼小叫了!觉得我无理取闹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冤枉良民!”
“……”
“两位除了骂人与挨骂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没什么别的要说了?”方致榕听了半天,大致的情况就是陆仪姝愿骂,贺孟锦愿挨。
都是些生活上小的不能再小的琐事,实在没什么有趣的。
果然,结婚总会成为人生最大的败笔!
“……方致榕?你特么怎么会待在小姝旁边!”因为某人毫无眼色的突然插嘴,贺孟锦在沉默两秒后,对他发出咆哮。
大有一副要马上飞回来胖揍偷家贼的架势。
“不知道某位“宿管大妈”抽了什么疯,愣是怀疑我有“违纪行为”。”陆仪姝淡淡的瞟了眼尴尬闭嘴的人,懒懒的靠上身后的靠枕,流露出的烦闷不加掩饰。“总之就是,你快些回来,我一个人宅家好生无聊。哦还有,今晚和明早的慰问,就省掉喽!”
“喂……?”
陆仪姝说完就挂了电话,将手机往旁边的“监工”怀里一丢,空留满腹疑惑的方致榕和那头只吐出一字的贺孟锦,自己准备启程肥家歇班。
一人派人盯梢,两位眉头紧锁。
沉思大约三秒,本已站在写字大楼内高层会议室门前的贺孟锦,突然转身离开,只是“十分真挚”的冲着不明所以的秘书丢下一句:“本人内急!”
随后,他将手头的文件和刚刚挂断电话的手机一并塞给懵逼的下属,飞快溜进来时路上发现的洗手间,没了影儿。
而总队发给他的专用通讯手表,还被贺孟锦戴在手腕上。
“喂?看好队里幼儿,必要立即转移!”
……
hZ==孩子;cS==出事。
他与陆仪姝往日的通话,皆是先以问候语打头。
……
依旧是那家菡舍旅店,守在门厅的登记人员拍着已经笑僵的脸,又很快重新笑的自然。
“三位打尖还是住店?”
“一间钟点房,半日就走。”
打头阵的沈宜陌开口,身后跟着王怡鸿和韩翊姩。
因为自己被罚,连带着这两人在那之后,也没再出过外勤。今天算放开了。
原本许靖桉想跟着一起过来的,但鉴于一月余前她和杨乔已经来过,便被向熙给无情驳回了。虽说时间过去不短,当时用的也是某个沈大冤种的假名,但难免会有风险。
而到访的她们也是非常“尊重对手智商”,皆是与平日里大相径庭的打扮。
“几位,不像本地人。是来这里办事,还是游玩?”
登记人员简单打量了下她们。若非这地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区,沈宜陌定然全当他是个话痨的“八卦工作者”。
“办事。”韩翊姩光明正大的压低自己头顶的鸭舌帽,同时冷下来的,还有自己的声线。“道上的人命债问太多,小心反噬。”
“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如果流露出风声,姓唐的饶不了咱们。”王怡鸿象征性的数落几句,她却也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怕什么?这是咱们合作方的地界。”
“那烦请三位,告知一下名字,方便小的记录吧。”登记的人有了定数,笑容更大了几分。碰巧从他身边经过的西装男子却是僵了一秒。
她们都发现了。
沈宜陌跟王怡鸿对视一眼,难免分出些注意用作戒备。
看周遭其他店员的反应,这人少说也是个经理。
可眼前这位登记员,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他甚至没有点头问好。
‘看来这里,也因渗透被迫分成了两股势力。至于原因,尚且不知。’
头脑风暴后,这是两人心照不宣的想法。
而与此同时,他,已经快要不耐烦了。
“向姩。”在两位状况外的几秒钟里,韩翊姩已经率先开口。
她注意到了对方的态度。
沈宜陌和王怡鸿对视一眼:看来将许靖桉按在驻地是正确的决定。至于韩翊姩……
你这临时编名字的办法当真挺好的,但确定自己没有夹带“妇随夫姓”的私货吗?!
沈宜陌最终准备照着葫芦画瓢。奈何刚拿起笔,瓢就被王怡鸿抢去舀水了。
“陆鸿。”背后发凉的王怡鸿,只能冲着自家姐姐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沈宜陌咬牙切齿,可眼瞅登记人员快要写完王怡鸿的假名。“……北陌。”
背后突然有股异样的目光,不知是来自何处的审视,但片刻便消失了。
沈宜陌回头谨慎的观察,除了“经理”离去的背影,什么也没发现。
她定了定心神。
好在,登记员并没有发觉到不妥。“好了。这是三位的房间门牌和钥匙,明日凌晨四点房间到期,想来几位今夜也断然不会在此留宿,我们的清扫人员会准时到达。”
又有不少新到的客人,他说完这句就不再理会沈宜陌她们,自行去忙碌了。
韩翊姩看着手里的门牌号码:506。心道果然的谨慎收好。
菡舍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凡以“商务”为目的而来的旅客,会被按照交易的规模或者量级,级别由低到高的分配至五楼501-506的房间。
而506号房间的窗户,刚好正对着古丽大街的古董行方向。
正因如此,她与王怡鸿才会有方才的配合。毕竟就如国姓一样,能在这黑区里姓唐的高阶“商人”,除了那两位,还有谁呢?
没有电梯,爬楼的三人全程哀嚎但却动作迅速。
首当其冲的王怡鸿木牌随意“扔”上房门的钉子。
开,关,反锁。房内只剩下三人。
取,测,放回。得到安全的报告。
沈宜陌将厚实的遮光窗帘拉开小小的一条缝,又将缝隙只留目光平视所及的小洞,其余透光地方均用夹子固定。她在距离窗户一步远的位置,架好远视镜头,并在它们之间,额外夹上一片黑色的反光玻璃。使之能够保证,无论她们在屋内如何“观测”,外面的人完全观察不透房内人的举动。
做完这一切,剩下的监视工作就可以放心的甩给王怡鸿。
被压榨的人,她生无可恋。
“呦呦呦。”同样歪在床铺上敲键盘的韩翊姩实在看不下去。
这人比她们都闲。
“姑娘,我怎么不知道,你姓北啊?”
“彼此彼此。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姓的向。”
沈宜陌不满,但回怼无果。
韩翊姩打定她不能拿自己怎样,托着下巴继续挑事:“我很好奇,为什么不是薛?”
“你见有哪家女娃叫薛陌这种富有男性力量的名字?”沈宜陌有些崩溃。
你到底是啥时候变成这样的?快把曾经的小兔子还回来!
“嘘!姐你冷静点,我还在干活诶!而且,你现在可是有男票的人,跟翊姩这个母胎solo计较什么?”王怡鸿被吓得不轻,当然也要报复罪魁祸首。
“你说谁有男票(是单身)?”
两道回怼同时响起,沈宜陌心道不妙的揉了揉眉间拧成川字的褶皱。
自己还是没能将她的这句下意识的反驳,及时堵回去啊……
韩翊姩是有过男朋友的。
而且目前为止,知情的只有三人:沈宜陌,向熙以及作为当事人的她自己。
不包括男方,是因他已离开三年有余。
沈宜陌发现,自己对她私下的记忆篡改竟是失效的。两人无法,只好将此事变为禁忌。她们不提、也不想,韩翊姩再去回忆。
“什么时……”王怡鸿敏锐的发觉了气氛的不对,及时住嘴。
韩翊姩只是心下了然的无奈笑笑。“时间不长。不过十几分钟。”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
“看到了!”目不斜视的王怡鸿终于发现了陆仪姝留下的讯息。“麻蛋陆仪姝这“娇小玲珑”的宣传海报也太特么难找了。”
“卧槽尼玛!”某人接踵而至的粗口让沈宜陌想把她丢出去。
“你现在能耐了?一句话蹦出四句“问候语”……奶奶的你说什么?”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两人高低儿也得“反讽”她句“(咱俩)你俩摆明半斤八两。”
又像是为了附和她们刚刚的惊天大发现,耳边的紧急通讯系统传出节奏急促的警报。
三人眉头紧蹙,同时按下通讯器。
“宜陌!敌方突袭。”
向熙的声音夹杂着声音微弱的炮火,和不少村民绝望的呼喊。但能断定,她目前该是暂时安全的。
“好在贺孟锦的及时通知。目前总队章淞牺牲,当地志愿军三十二人阵亡,其余现已转移至市界线北部的山林临时驻扎。看敌方的部署,你们尚未暴露。但……”
“说下去!”沈宜陌的三个字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对面回应的换了人,许靖桉哑着嗓子。“羽茉她……不见了。”
幽幽盯着眼前的望远镜头,粘在古董行灰白土墙上的宣传海报,远远不止一张。
可归根到底,也只有两种。
情报。悬赏。
“今域中幼童走失,欲全区彻底清查。供信者赏,包庇者亡。
——悬赏人:Fo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