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积淀多年的那张俊脸,自动就与这抹声线无缝重合。
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样物是人非的境况下,再相遇。
可惜,他根本不记得她。
楚暮暗自吸一口气,转过身,笑脸相迎唤道:“阿印。”
这二字咬在嘴里,竟没了当初在江城的那般纯粹。
古色古香的大门外,两盏灯笼明亮高悬,灯光透过红色宣纸,散出的光感十分柔和。
霍印踩着她罩在地面的影子,一步步靠近,冬季的夜带着些许寒凉,他一身加绒的黑色休闲服,一米八几的个头很高。
楚暮直勾勾盯着这袭身影,她睁大了杏目,想要确认个仔细。
内心那份悸动,随着时间的推移,早成不甘的执念,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看清眼前人。
“奶奶现在……什么情况?”想见他一面的心,从未改变,为了不泄露端倪,楚暮随口扯起话题,“听说她突然昏倒了。”
霍印目光自旁边那辆仍旧静谧如斯的商务车上扫过,霍占极稳坐在里面,四面车窗紧闭,灯笼的暗光折射在深色玻璃上,夜幕下,竟莫名增添一抹风起云涌的诡秘。
“我也才接到通知。”霍印视线收回,“不过我爸和三叔早就到了。”
“哦。”楚暮不好再接话。
她两手局促地交叉于身前,十根手指头相互间捏得很紧,当年在宴会上来不及的交流,这会儿却又显得如此不合时宜。
“占哥呢?”霍印默了默,转而又道:“是没和你一起来么?”
经他一提醒,楚暮这才发现,霍占极至今还没从车上下来。
楚暮忙找借口圆话,“不是,可能他最近工作有点累,来的这一路一直在车上……”
她后半句还未说完,另一边的后座车门,忽地传来被人推开的响动。
霍占极一经钻出,高大挺拔的身姿便自带一种碾压人的英气。
再加之纯黑西服外又随意裹了件没系纽扣的青果领韩版大衣,过膝的型男款,令他周身的气质越发高贵而冷艳。
霍印视线隔着冬夜里冰冷的潮湿感同他对上,“占哥。”
霍占极迈开长腿,绕过车尾慢悠悠朝两人走来。
灯光只够打到他面部轮廓的一半,另一边的侧脸隐在阴晦处,忽明忽暗的光线下,霍占极仿若一只昼伏夜出的黑豹,那双狭长且沉寂幽邃的利眸,更是叫人无法洞悉。
“暮暮。”他轻浅的唤她,手指抬起,下意识整理了西装领口处,不知何时暧昧散开的两颗衣扣,“我们刚在车里做过什么,不用向阿印解释的那么细,等他以后交了女朋友,有了这番体验自会明白。”
此话无中生有的过分,楚暮脸颊噌地滚烫。
不等她反应,香肩已被霍占极亲昵地牢固入怀,男人望着霍印的时候,嘴角邪肆挑笑,冷毅的眉骨被灯光好看勾绘,“车内空间不足,你嫂子又爱折腾人,她坐我身上弄得一塌糊涂,还劳我收拾半天。”
霍印眼里掠过一丝异样,“那你们继续忙,我先进去看看奶奶。”
“成。”霍占极点头,嘴上却又道:“不过我方才似乎听你喊了谁一声楚小姐,是不是听错了?”
楚暮微抿菱唇,霍占极能明显感觉到,怀中女人双肩僵了下,他脸上仍是不怒,甚至面带微笑,“你嫂子喊你阿印的时候,倒是挺亲,想来你应该不会同她这般生疏?”
好好一句温调调的话,从霍占极嘴里冒出来,怎么听都有一股子瘆人意味。
楚暮生怕这种阴阳怪气,会被霍印听出好赖,她紧张地握住胸前斜挎的背包拉链,“不知道奶奶目前情况怎么样了?我们也赶紧去瞧瞧吧。”
话音一落,楚暮肩甲的骨缝顿时传来一阵惩罚性的疼痛,她黛眉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神色转瞬又恢复正常。
“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呢?”霍占极薄唇含笑压在她耳边,嘴角弧度看似温和,目光却是极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人在精心养护你。”
这已经不是楚暮第一次深切感受到,霍占极偶尔透露出来的凶恶残暴,只不过这一次,他周身嗜血的狂娟,比之以前更要危险骇人。
楚暮不知怎地就踩到他的雷点,她苍白了脸色,没再火上浇油。
霍印不动声色瞅着这一幕,霍占极是什么样的人,霍家上下心如明镜,霍印从不会去激化矛盾,“抱歉,先前是我对占嫂失了礼数。”
他淡淡道:“占哥,奶奶那边还在等着。”
话至此处,霍印提起双腿,那抹浅淡的影子,从楚暮身边阔步经过。
冬日里寒凉的尾风跟随,刮在她脸上,暗香浮动。
僵直地站于原地,楚暮听着那阵脚步声渐行渐远。
良久,她才苦笑的冲身边人道:“你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
霍占极闻言,凤眸一眯。
楚暮看似服软的口气,所有的冷漠却都藏在那张表皮下,求他的时候,又摇尾乞怜。
比起无情冷血,这女人何尝输过他一分?
“你心思这么容易动摇,身后那一堆破烂事儿,不用摆平了?”
楚暮抿直的嘴角蠕动下,纵是她还没有亲自确认当年宴会上的男人究竟是不是霍印,一支钢笔,确实足够让她的心控制不住要去偏袒他。
本能和理智,在做着极限斗争,“我也不想啊,霍占极,如果可以,谁愿意这样?”
就是因为太清楚自己以后要走什么样的路,面对已成执念又没办法在一起的喜欢,她才会纠结、会痛苦,“你有真心喜欢过的人吗?如果没有,又怎会明白那种感受。”
霍占极抿紧唇瓣,嘴角似笑非笑勾勒,男人暗如墨玉的眸子染上艳绝的阴彻,“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两件事比天大,国仇和家恨。”
楚暮不由怔仲,霍占极是个很少向别人透露真实内心的人。
他性格隐匿极深,对所有人都在设防,感情方面,更是谨慎冷漠。
楚暮知道,他能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独特,已是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