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条件限制了他的手艺,黑眼镜亲自动手做的晚餐味道还是不错的。
或许是因为前不久才琢磨了黑眼镜的人生经历,凌越忽然发现黑眼镜这个人几乎没有需要别人的地方。
不管是生活上,还是下地干活时。
即便他和张麒麟关系不错,并且这种友情疑似延续了很长一段岁月,黑眼镜依旧更偏好自己接活,出门下地。
他的生活,既和张麒麟有牵扯,又没有必须有所牵扯的意思。
仿佛随时都可以一个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如此看来,其实十年前的他,和十年后的他,从本质上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是现在的他更喜欢用面具似的微笑来对自己骨子里的冷漠和透彻做一点小小的掩饰,十年后的他则在某些时候会直白地泄露几分本质。
同样是活了太久的人。
汪晓媛是渴望冲破牢笼,却又潜意识里对自己是否适应这种改变的迷茫和脆弱。
仿佛一根被暴风骤雨打压得不断弯下腰,又凭借着一股执着不断坚持,却依旧随时可能被折断的芦苇。
张鈤山看似沉稳从容,实则犹如失去了航向的船,依靠着多年前领航人给予的指引,勉强漂泊在大海上。
他在渴望找到新的领航人,寻到新的坚定前行的方向。
张麒麟是孤独淡漠的,他对记忆、对宿命的执着,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这种执着。
而是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只剩下这份执着可以追逐了。
若是有一天他彻底放下了这份执着,又没有重新建立起与这个世界的其他联结,那必然是他彻底放逐自我,化作晨雾的时刻。
同样是活了太久,还一直保有记忆的黑瞎子却仿佛天生的乐天派,身上毫无孤独感。
仿佛随时随地,他都能融入任何热闹和喧嚣中。
但他本身就是孤独,同时又对此怡然自得,坦然接受。
“小阿越,怎么样?瞎子的手艺还可以吧?”黑眼镜一腿曲起,一腿抻直,坐在凌越旁边。
一边吃饭,一边晃腿,一边还时不时跟人说话,同时还不忘偶尔哼一句小调。
看到他这副德行,凌越立刻反思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
这人不就是典型的能活活,不能活拉倒吗?
实在很不必给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增加深度。
张麒麟今天显得异常沉默,凌越又看了他一眼,想到昨晚上他失踪了一段时间,猜测他是提前出去干了点什么。
吃过下午饭,又略微休息了一会儿,两个小时后,吴三醒收拾妥当,凌越他们仨也算是跟着老板正式打卡上班干活。
“其他山洞大部分都因为塌方成了死路,少部分能走通的,也都是绕回之前的区域,”吴三醒介绍:“只有这条路,是我们最后的希望。”
按照吴三省的说法,他想下去的是西王母的陨石之下,某个存在了更久远的古老地宫。
“根据我得到的一些线索,我怀疑对这个陨玉而言,西王母也是后来者。”虽然说是怀疑,但吴三醒的语气和神态,显然是对此有了很确切的证据。
张麒麟和黑眼镜没吭声。
凌越抽空看了吴三醒一眼,心道这可真是个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的人物。
即便已经努力拉拢了张麒麟,还是忍不住多给自己上了一道保险。
故意在刚进洞穴的现在,就透露出这样对张麒麟而言,有着绝对引诱力度的线索。
这是放个萝卜吊在前面,让张麒麟这头驴子待会儿干活的时候别有所保留啊。
山洞里蜿蜒曲折,岩壁光滑,仿佛是水流的侵蚀而自然形成的。
期间岔路非常多,堪称四通八达,不过大部分都是很小的那种侵蚀孔洞。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孔洞让凌越蓦然想到了他们在草原上湖泊下,顺着泉眼抵达的那条地下河隧道。
或许,这里也曾经是一条地下河的水流支脉?
在这种山洞里行走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满眼都是枯燥乏味的侵蚀岩。
之前就在通道里走了将近两天,现在又往洞穴里走了大概一个小时,才终于抵达了又一个相对空旷的岩体空腔。
出现在几人前面的,是一个不算小,但也不算特别大的积水潭。
要越过去,其实并不难。
可吴三醒却凝重了神色,说到:“这个积水潭看起来很容易过去,对吧?可是我在这里损失了十几个好手。”
他看着这潭清澈的积水,“一开始我们是准备直接游过去的,担心水里有野鸡脖子,还提前撒了药粉,结果人刚下水,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都惨叫着沉了下去……”
如此一来,他自然认为这水有毒。
当即用东西打了水退出去,准备研究一番。
结果很奇怪。
水居然完全没有问题,就是很普通的积水,顶多因为是雨季过后没了活水汇入,水里多了一些死水里常见的微生物群。
不过第二次,吴三醒还是选择了直接从空中过去。
这个岩体空腔的洞顶不算高,也不是特别光滑,隔一段距离也有一些自然凹凸的着力点。
他就派人先从上面爬过去,一边打岩钉,一边往那边拉绳子。
准备搭个空中滑索。
一开始还是很顺利的,直到他派出去的那位攀岩好手爬到洞顶中间的位置,忽然毫无征兆地自己解开了腰上的安全扣,魔怔了似的一头扎进了积水潭里。
人立马又沉入了水底,跟第一批人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此诡异的情况,顿时让手底下的伙计们心里泛起了嘀咕。
吴三醒也不敢再轻易尝试,不死心地把水和岩石都取了样本,还对这里的一切都仔仔细细地拍了照,带出去准备好好研究。
“研究的结果,想必你们也能猜出来,”吴三醒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捏在手上凑到鼻子下嗅了嗅。
语气沉沉地说到:“普通岩体,就是跟外面其他岩石一样的普通侵蚀岩,我亲自尝了一口,什么反应都没有。”
有时候,相较于有问题,没问题才是更大的问题。
既然水和石头都没问题,那怎么就会造成这么奇怪的死亡现象呢?
这太诡异了。
吴三醒年轻的时候敢闯敢拼,什么都能直接往上莽,最喜欢在惊险刺激中捕捉脑海里总会出现的灵光一闪。
以急智应对一切危险。
可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已磨平了这些属于年轻人才配拥有的棱角和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