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寻真清了清嗓子:“请诸位道友都冷静一些。”
人群很快冷静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桑寻真。
“十分感谢诸位对我的厚爱,但镇灵狱毕竟是凶险之地,若有真要来此历练者,出现困难求助于我,我必鼎力相助,若只是图个有趣,还请诸位慎重。”桑寻真道。
人群里又有人喊:“乘风真人不过是个金丹,为何能够追随于你?”
不是,他在天水国也什么都没干,怎么乘风真人的名号还是传出去了?
桑寻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时问遥便得意洋洋道:“因为我是清越仙尊给剑尊收下的杂役。”
既是长生剑尊的师尊所赐,那众人便是再有意见也不好说出口,议论了两句便散的差不多了。
时问遥便接过桑寻真手上的石块,又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剑尊,这边请!”
桑寻真:“……”
这种既熟悉又不熟悉的诡异感。
桑寻真叹了一口气。
慢慢适应吧。
——
一进入镇灵狱,桑寻真便感到刺骨的罡风袭来。
但在下一瞬,便化为乌有。
他金丹中期的修为,以及九刹风体,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我们可以再往里面走。”桑寻真说,“在我感到不适之时,便暂且停下。”
时问遥点头,然后道:“但你不要逞强。”
桑寻真自然称是。
镇灵狱里面就远不如外面热闹了。
很多人嘴上口号喊的震天响,但真要他们进到这既危险又痛苦的地方来,还是会有所畏惧。
便是真进到里面了,也有不少没待多久就往外跑的。
桑寻真倒是无意苛责他们。
他对时问遥说:“若我天生便是先天剑体——哪怕只是任何一种易于修炼的体质,我恐怕也不会来此。”
时问遥点头:“我也是因为陪你,不然不会来。在风险和收益不大对等的时候,很少有人会下这样的决心。”
毕竟镇灵狱里的凶险是肯定的,但有所收获,甚至能活着出去的人都少之又少。
第一、二层分别对应着炼气、筑基,倒是没什么好待的,两人很快就走到了第三层。
踏足属于金丹的地界,桑寻真的呼吸便是一滞,但很快,又归于平缓。
桑寻真苦笑:“我还以为,有九刹风体的帮助,会好很多呢。”
时问遥轻声道:“你前世筑基的时候,在第一层便很难受了。”
桑寻真无奈道:“其实不是很想让你看见我那么狼狈的样子。”
时问遥的手覆上了他的发顶:“在我面前,又何必逞强呢?”
“……不想让师尊失望罢了。”
“寻真。”时问遥轻声道,“你永远是师尊的骄傲。”
这话感人是感人,肉麻也是真肉麻,于是桑寻真拍了拍时问遥覆在他发顶上的手,便转移话题道:“这里的罡风倒是有助于我修炼。”
时问遥点点头,便挥手召唤出一套房子来。
“这是照着天道峰上我们的住处来的。”时问遥道,“你那些珍宝,我也搬了一些过来。肯定是比不得天道峰上,还是将就着住吧。”
桑寻真目瞪口呆。
他以为他已经算是骄奢淫逸了,没想到这人竟然更胜一筹。
“其实只要能住人的话就可以的吧。”桑寻真委婉道。
时问遥反驳他:“你搞不好要在这里待十年,如何能那么将就?”
桑寻真想想,其实也是这么个道理。
他本就不是可以收敛的性子,何况这也是道侣一片好心,于是他当然美滋滋接受。
他走进房间里,将那些珍宝摆放到他喜欢的地方,才重新走出来。
时问遥见他摆放珍宝的时间不长,便知道自己这次摆放的也挺得他的心意,便有些得意道:“看来我这件事做的,很合寻真的心意嘛。”
见桑寻真不回应他,便主动伸出手指往自己的唇上点了点。
既然他这么有诚意,桑寻真也不好晾着他,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记。
时问遥原本已做好空手而归的准备,却没想到这记吻来的这么轻易。
他立刻眼珠一转,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桑寻真看出了他的不怀好意,便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寻真能用各种手段欺负我,我为什么要立刻坦白?”时问遥说,“我当然要欺负回来。”
桑寻真听着好笑:“我哪里欺负你了?”
话音刚落,桑寻真就忽然觉得,时问遥在自己面前变大了许多。
他立刻低头查看,却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裹满了雪白的绒毛。
再抬手仔细辨认着,便察觉出自己变成了一只狮子猫。
时问遥将狮子猫抱在怀里:“从今天起,你就叫白粥了!”
桑寻真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明明是他自己要变成一只猫,现在倒来找他的麻烦了。
还又抢走了“白粥”这个名字。
桑寻真现在是只有白粥可以喝,可不代表他只爱喝这玩意儿。
桑寻真开口,打算阻拦时问遥的幼稚行为,却听见了一声“喵”。
桑寻真如遭雷击,骂人的话张口就来,脱口而出的,却又是一连串的“喵”声。
狮子猫立刻就要给面前的讨厌人类一爪子,却被那人抬着两条胳膊举到老远的地方,两只爪子只能在空气中抓挠。
多次尝试反抗无果后,狮子猫垂头丧气的低下了脑袋。
时问遥将狮子猫抱回了房间里,并给它盖上被子。
这张床对于人类来说尚且算是比较大的,何况是对于一只没有胳膊长的狮子猫。
狮子猫躺在床上,床上就仍留有一大片空地。
“已经很晚了,先休息一下吧,寻真。”时问遥说,而后躺下,将狮子猫抱进怀里。
镇灵狱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时问遥不说,桑寻真还尚未觉得疲倦,他一开口,桑寻真便真的感觉到有些困了,强撑着眨了眨眼,便顺从的闭眼睡觉了。
醒来的时候,时问遥已经不在身边,而自己也化为了人形。
桑寻真确实是有些惊讶的。
一来惊讶于他居然只保留了没多长时间的猫型,二来惊讶于时问遥居然没抱着他多睡一会儿。
桑寻真觉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又觉得怎么样想时问遥都不会出错。
他走出房间,却没见到时问遥的身影。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于是他把霜寒召出来,想问问他有没有见到时问遥。
霜寒一出来,便开始阴阳怪气:“剑尊这夜夜笙歌的,居然还能想起我?”
桑寻真无奈:“我也没拦着您往外跑啊。”
霜寒仍是“哼”了一声,而后道:“镇灵狱里有个叫天风树的玩意儿,时问遥说那玩意儿的树叶熬粥好喝,去给你摘去了。”
桑寻真“哦”了一声,有些期待:“我没喝过呢。”
霜寒比他更期待:“我也没喝过。”
霜寒道:“你好歹还尝过九州第一厨神的手艺,我却只是听过,就这么吊着我,感觉心痒痒的。”
桑寻真同他说:“阿遥的手艺是真的很厉害,哪怕只是白粥,也能熬的出神入化。”
“行了,先别说了。”霜寒吞了口口水,“等我喝到嘴里的时候,你再夸也不迟。”
——
没过多久,时问遥就回来了,只是脸上神情却很奇怪。
他点了点储物戒指,里面便掉出一个人来。
他的戒指可以容纳活着的生灵,桑寻真也并不奇怪,只是好奇他为什么要捡个人回来。
“……我把二哥给捡回来了。”时问遥说。
桑寻真刚想问他哪来的二哥,便惊觉,躺在地上的这个人,似乎是他的二哥方慕。
桑寻真本想着,他二哥也算有些天赋,埋没了未免可惜,便求着时问遥加了场考核,让他二哥有意拜入天道宗的话,便去试试。
可考核结束,也没等到他的身影。
既是他自己不珍惜这个机会,桑寻真便也无意再帮了,却没想到,会在镇宁狱见到他。
“我去摘树叶的时候,便见他昏迷在树林里,便把他给带回来了。”时问遥说,“要不是镇灵狱里没什么野兽,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又不关在前三层,恐怕他早就尸骨无存了。”
桑寻真自然不会觉得他做错了。
于是他从储物戒指里翻了张床出来,把方慕放到了床上。
——
三人围坐在一起喝粥的时候,方慕便醒来了。
桑寻真有些惊喜,时问遥却是第一时间护住了自己那口锅:“不好意思,没有你的份。”
桑寻真看了一眼那还剩大半锅的粥,属实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抠搜。
好在方慕这个元婴期不必进食,所以倒是也没有惦记着这锅粥。
他诧异的看向桑寻真:“乘风真人,你怎会在此?”
桑寻真看了一眼现乘风真人,才道:“我来此历练。”
方慕这才后知后觉的行了一个礼:“多谢真人的救命之恩。”
原来二哥也不是不会好好说话。
桑寻真抬眼看他:“真君也是来此历练的?”
“真君”称呼让方慕感觉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立刻自来熟的往锅边凑,没有他的椅子,他便席地而坐。
时问遥立刻把锅给端走。
索性方慕也不是来蹭饭的,干脆就当没看见。
桑寻真环顾四周,发现明明还有多的凳子,方慕却不多走几步去搬,不由得道:“真君还真是不拘小节。”
方慕笑道:“出门在外,自然跟被关在笼子里不同。”
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房子,赞叹道:“真人倒是好想法,这样既可以历练,又不至于让自己太辛苦。”
桑寻真道:“真君下次也大可一试。”
方慕点头,桑寻真又问:“真君又是为何来此呢?”
“同真人一样,来此历练。”
桑寻真便好奇道:“天水国内便有秘境,九州也有不少是可以让散修一试的秘境。真君若有意,都可前去。而若是拜入大宗门门下,机会便更多了。”
方慕道:“我幼时便想拜入天道宗门下,也曾参与天道宗的考核,但天道宗却只愿给我内门杂役弟子的身份,我想想,便觉得算了。”
桑寻真心说果然。
方慕接着道:“只是我却没想到,我那八弟竟然成了内门长老亲传?明明他也只不过是个金丹,不是吗?
“后来我才得知,此事不只是我 ,九州中人都颇有非议。”
桑寻真:“……”
九州的修士都太闲了!
桑寻真道:“长老收徒,都有各自的缘法。有的人是天赋异禀,有的人是合了各自师尊的眼缘。却不知那些闲人一天到晚在议论什么。”
方慕无所谓的笑笑,才道:“天道宗在前些日子又加了一场考核,连我这种超了年纪的也可以去试试。我听说,有不少元婴,甚至几个化神都腆着脸去了。但我,却着实没有这个想法。”
桑寻真:“……”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
不过方慕虽然旁敲侧击,问他天道宗的收徒标准是什么,倒也没真的开口说自己想拜入天道宗门下,所以桑寻真倒也不恼,只是问:“那真君为何不去试试?”
方慕又笑,只是这笑容中却夹着一丝苦涩:“我已是元婴,又这般年纪,若是有个合适的位置给我倒好,若是没有,岂不是自取其辱?”
桑寻真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只是他觉得,成大事者,就应当不在乎这一点脸面,但别人若不这么想,他也不强求。
于是他只是道:“真君不愿拜入天道宗门下,那之前为何问我天道宗的考核标准?”
方慕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嘲讽:“我是在想,我那平庸的八弟都可得天道宗亲传之位,天道宗当年却只用一个杂役就来打发我,那我总得搞明白,我输在哪里吧?
“只是想了又想,却真没搞明白。”
他站起身来:“所以,我便来了镇灵狱,我要是日后成了大乘,想必天道宗会后悔当日对我的评判。”
他看向桑寻真:“天道宗只给你内门杂役之位,想来你心中也不是很服气吧,真人。不然,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桑寻真目瞪口呆:“但我记得真君你昏迷在了第三层啊。”
这甚至是金丹的地界。
方慕脸上闪过一丝难堪,而后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