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猛一直注意着何岁宁的一举一动，见她没有喝酒，而是选择喝茶。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脸上露出了一个讨好的微笑，高大魁梧的身材把一旁挨得更近的桃挤到了一边。拿起旁边的茶壶，弯着身体给何岁宁倒茶。
红茶倒进茶杯里面，红色看着很淳，颜色鲜艳但不浓厚，凑近了甚至能闻到淡淡的果香。
这是好的茶叶冲泡出来的。
何岁宁扫了他一眼，给面子的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秦猛笑的更开心了。
就在这时。
脚步声从那边匆匆的过来。
引起了在场人下意识的关注，抬起头看去，秦猛变了一下脸色，被何岁宁注意到了。
尽管他飞快平静下来。
何岁宁双眸亮光微微闪烁，端着茶杯默默抬眼看向来的人。
一家三口。
打扮的都相当的……怎么说，就好像动物园里面被人观赏的野猪。明明是猪，但身上披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女人嘴上涂抹着胭红，脸上的粉蜡白蜡白的，头发盘着，身上穿着晚礼服的裙子，戴上黑色手套。
男人也是精心打扮。
一旁年岁小的更是各种首饰珠宝都往身上戴。脖子、手腕、手指、耳朵，等等一切，能戴的都戴了。
何岁宁都好奇。
要不是裙子太长看不见脚，是不是脚趾上也要戴。
这种华而不实的戴法，不光让他们无语，就连现场注意到他们的都纷纷捂嘴偷笑。
艾斯塔脸上露出了“……”表情，很快遮掩下去。
他明显是认识这群人的。
何岁宁则是奇怪。
这三个人一看就不是贵族，怎么会和艾斯塔认识。
“艾斯塔大人！您好您好。”秦壮急忙弯腰鞠躬，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抢过夫人手上的礼盒，毕恭毕敬的送了过去，“这是伯爵夫人想要的香水，我、我已经调制好了。”
哦~
简单的一句话。
何岁宁明白为什么这群人会和艾斯塔扯上关系了，原来是有一技在身。
现在的贵族们的确喜欢香水。
艾斯塔脸上带着长久不变温和的笑容，侍女看了一眼少爷，伸手接过了盒子。
见东西被接受了。
秦壮更开心了，脸上的笑容除了谄媚倒是多了几分真诚。
他见缝插针的开始介绍起自己的女儿，也是今天最主要的目的，“艾斯塔大人，这是我的女儿，秦蝶。小蝶，快和大人打声招呼。”
艾斯塔这才把视线认真的落在秦蝶的脸上。
秦蝶长相遗传了秦壮和黛西，算不得多漂亮，但是也可以撑得上不错。
她含羞带怯的，哪里还有之前在服装店门口，蛮横无理的模样。
“大人……”秦蝶娇滴滴的开口，媚眼如丝的抬眸微微看去。
却不料一看，看到了一旁的秦猛。
她一愣，下意识的尖叫出声，完全忘记这里是什么场合，“你怎么在这！？”
“秦蝶！！”秦壮心下一抖，暗叫不妙。
他因为开着香水和首饰店，和这些贵族们打的交道是最多的。
贵族夫人老爷们最讨厌的就是没规矩的人。
好在艾斯塔在很多人眼里已经算是口碑非常好的了，和蔼亲切，只要你不违背一些东西。
所以艾斯塔理所当然的没有生气。
只是饶有兴趣的看了一眼始终低着头，默默伺候何岁宁的秦猛，“你认识这位侍从？”
“我、我……”秦蝶终于意识到可能闯祸了。
见大人没有生气悄然松了口气，可没怎么见过大场面的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求助的看向父亲。
秦壮赶紧擦擦额头上的汗。
脸上的笑容抽动，“不认识、不认识……”
何岁宁笑了。
声音格外清脆和明显，惹得秦蝶没好气的看她一眼，却又赶忙遮掩。
“我挺好奇的。”
何岁宁脸上带着八卦的表情，慵懒的朝着白色的后背椅靠过去。
就像是无聊真的想听故事一样，“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话显然不是询问秦蝶。
秦猛低着头，把自己当成了侍从，不同的是，不是普通的侍从，是何岁宁的侍从，单独属于她。
“就在昨天，小的在……”
他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稍微改了下措辞，变成了帮小姐准备衣物。
秦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小小年纪备受父母宠爱，饱满的脸蛋上写满了不忿，即便用力遮掩。
秦壮却陡然明白了什么。
在众人都没有料想到的时候，一巴掌扇在了秦蝶的脸上，“道歉！谁让你冲撞小姐的人的！”
“阿爸！”
秦蝶根本不能理解。
无非是个小小侍从，说难听点和一些奴隶有什么区别。
她也算是富商之女，居然要和一个奴隶道歉。
不干！
何岁宁默不作声，继续喝茶。
艾斯塔一脸人畜无害的温和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比任何人都要狠，“按照现在的贵族法律，冲撞贵族者，重则杖毙或者火刑，轻则以乱棍拍打五下，以示惩罚。”
秦蝶噗通一声顾跪下了，脸上的粉已经被汗水给浸透。
她被吓坏了。
人生第一次，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做阶层。
何岁宁皱了皱眉。
想到了什么，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秦壮不明所以，赶紧开口，“小的、小的叫秦庄……不过小的以前叫秦壮。”
他根本不敢隐瞒。
何岁宁本不赞同的话瞬间咽了回去，继续喝茶。
原来是小孩的仇人。
艾斯塔见她不吭声，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和认同。
他抬起手，戴着宝石戒指的洁白手指轻微动着，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走向。
很快。
士兵们走了上来，押住了秦蝶。
秦蝶被迫压在地上，大声尖叫，“阿爸！阿妈，救我！不要啊，不要啊，救命啊——”
何岁宁抬起眼睛环视四周。
贵族们喝着酒谈笑风生，有些好奇的看着这边，有些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仿佛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习惯了。
砰。
“啊！”
砰。
“啊——”
砰。
“……啊。”
秦蝶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黛西泪流满面，却始终没有出面阻止。
秦壮沉默的看着一切，那双透着商人精明的眼睛里面，却只有可惜。
五棍子打在屁股和身上，听起来数量不多。
实际上这些士兵下手可不会轻，打第二下的时候就已经出血了，打五下结束后，腰部到屁股的时候，血肉模糊。
地上和漂亮的纯白色的裙子上都沾染了血红色。
看着特别的可怕。
何岁宁垂下眼眸，不再多看。
秦猛看了她一眼。
艾斯塔淡定的摆着手，“拖下去吧。”
秦壮不敢再这里多留了，拉着黛西就跟着去了。
一场对于贵族来说的插曲结束了。
可是青夫人还是没有出现。
“看来。”何岁宁没有耐心等下去了。这种充斥着阶层的贵族宴会让她难以忍受，到处充斥着铜臭味、和吃人的味道，“青夫人不会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青夫人不可能这么晚还不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不打算来。
艾斯塔张了张嘴。
想要挽留，因为等会儿还有一场舞会，他想邀请何岁宁跳舞。
可看她面色坚定，话没说出口，点点头，送着她走了出去。
叫了马车把他们一起送回去。
可艾斯塔暂时不能走。
何岁宁上了马车，看了一眼，居然没发现秦猛。
她皱起了眉看着桃，“秦猛人呢？”
“啊？”
桃这才发现秦猛不在，摇了摇头，“不知道哎，可能是有事去了吧。哎呀，宁宁别担心，他都那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能丢了不成。”
何岁宁不再多说。
跟破烂下达了命令，“搜一下秦猛在哪。”
破烂根据数据库收集的他的数据，很快锁定了他的地方，咦了一声，[宿主，他跟着秦壮他们一起走的，不过是偷偷跟着。”
“把地址给我。”
*
秦猛和上次一样悄然无声的跟在秦壮一家人的身后。
被士兵们赶走后。
秦壮就立刻花了钱，叫人抬走了秦蝶，送往了附近的医馆。
黛西和他根本没留下来，而是回了家。
依然是熟悉的家。
烛光摇曳。
墙壁上是黛西哭泣的影子和秦壮不断叹气的身影。
秦猛靠在墙壁上听到秦壮在和黛西说话，由于黛西不能回话，他的话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
“说到底，还是你没教育好！”
“我早就说过了，不要和贵族发生冲突。这下好了，本来想着把她送给艾斯塔，哪怕当个情妇也可以。就算艾斯塔看不上她，其他贵族老爷们总有看上的。”
“现在蝶儿要是变成了一个残废，她有什么作用。”
哭声在持续。
秦壮烦躁起来，“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算了算了，我看我不能把宝全都压在蝶儿身上，不如我们再生一个。”
自己老是老了点。
但说不定了，毕竟黛西年轻啊。
想到这里。
秦壮便起身拉住黛西的手。
黛西愣了一下，漂亮的瞳孔里面闪过害怕的情绪，可是没有说话，和往常一样，逆来顺受的任由他拉着。
在外面的秦猛很无语。
他要是再不进去，估计就要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
真是污染耳朵。
想到这里。
秦猛直接“斯文”的推开门。
突然的动静引起了秦壮的惊恐，他下意识的以为是那些贵族老爷们不肯放过自己。在烛火的映照下，他那张苍老的脸扭曲而恐惧。
竟然和秦猛小时候经常过去玩耍的舅舅的脸重合到了一起。
一个慈爱，一个让人憎恶。
可这都是同一个人。
“你、是你！”秦壮并不认识长大后的秦猛，但他的记忆力不至于那么差劲，还记得他是当时那位小姐身旁的侍从。
他赶紧从黛西的身上下来。
黛西害怕的躲在秦壮的身后。
秦壮笑嘻嘻的站在原地搓着手，“是、是艾斯塔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秦猛用脚勾了一下门。
门砰的一声关上，差点把墙边的蜡烛的烛光给吹灭了。
站在烛光旁边的秦猛，似乎矗立在阴影之下，看的不是特别清楚，却又给了秦壮一点熟悉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份感觉从何而来。
只觉得有一种危险。
秦猛没有废话，拔出了身后背着的剑。
这把剑是何岁宁送给他的。
他从未用它见过血。
“你、你要干什么！”秦壮的声音已经被吓破了胆，发出了模糊不清的颤抖的音调，“大、大人不能这样对我们，夫、对，夫人不会愿意的，我们还制作了夫人喜欢的香水，你们不能因为我女儿就要杀掉我们啊。”
秦猛笑了，提着剑慢慢的靠近秦壮。
高大的身躯如同上古之神，他的脸完全陷入了黑暗当中，唯独一双瞳孔红的惊人。
“异人！”
“来人啊！”秦壮忽然大喊，可喊了一声，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让他的叫声戛然而止。
秦猛不再遮掩身份，叫的格外亲切，“舅舅，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老了很多啊。”
“……”
秦壮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嗓子里面。
他想过面前高大魁梧的男人是阿斯塔不肯放过他派来的，又或者是那位高贵漂亮迷人的小姐。
就是没想过。
他居然是那个小时候总是抱着自己大腿摇晃的侄儿。
“……秦、不，阿猛。”
秦猛冷笑，并没有因为他亲切的呼喊而变得动容，反而那双红的发亮的眼眸，邪的可怕，“我亲爱的舅舅，原来记得我的名字啊。真是秦猛的荣幸，既然如此，想必你也很怀念我的阿妈阿爸吧。
别担心，我这就送你们下去。”
“不要！”秦壮立刻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完全不知道何为尊严。
他只知道要活下去，哪怕当牛做马都可以。
只要活着，就总有希望。
他这种想法，秦猛又怎么会不明白。
秦猛等这一天太久了，他面无表情的就是个刽子手，心里没有任何愧疚感，只有复仇的快感。
阿爸。
阿妈。
你们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的。
他扬起胳膊，墙壁上的影子像是邪神的触手，在无边的摇晃着。
噗嗤一声。
鲜血溅在了墙壁上。
一颗头颅转呀转呀，转到了床边停了下来。
秦猛很有分寸感。
他还要回去见何岁宁，不可能换上衣服，所以身上不能沾染血迹，脸上的倒是可以用水擦一擦洗干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