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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微冷。
苏岁岁蹲在院中,衣袖拢得高高的,浇菜。
懒得挪窝,便用力将水浇得又高又远。
怕打湿了鞋子阿娘生气,她特意将小鞋子脱下来,摆在一边。
阿爹说阿姐和二姐渐渐大了,该学些针线了,便送她们去陈寡妇成衣铺学女红了。
阿姐学得极好,她小鞋子上的刺绣和珠花都是阿姐做的。
二姐学得就......反正二姐给她绣的枕头她看了一晚上都看不出来绣的是个什么,也不敢睡,怕二姐忘了根针在里面。
二姐虽然不擅长读书,也不擅长女红,但很擅长做吃的,她也很有兴趣。
每天结束半天的女红学习后,便将针一抛,跟在阿娘身后做酸辣无骨凤爪,已经掌握了阿娘炒料的技术。
阿爹说每个人的天赋是不一样的,二姐的天赋在吃的方面,大姐的天赋在刺绣、编织一类。
就拿她这双绣鞋来说,穿出去好多人想买呢,她穿不下来,还有好多人花重金想买去给自家女儿穿。
这么好看的绣鞋要是打湿了,阿娘一定会打她的屁屁。
想到这里,岁岁轻叹。
阿娘明明很宝贝她的,连句重话也舍不得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开始重重打她的屁屁了,就像从前打姣姣。
阿娘打屁屁可疼了!
或许这就是成长的烦恼。
“岁岁!”
冷不丁传来阿娘的声音,岁岁抖了一下,水浇到衣裳上。
“不是跟你说过不能玩水么?”沈碧玉跑来,拎起湿漉漉的岁岁。
岁岁蹬蹬腾空的小脚,摆手:“阿娘我没有玩水,我帮阿娘浇菜!”
“浇菜你指着一棵浇?”
“这......”岁岁望着阿娘甜甜一笑。
沈碧玉无奈,尽量不看她。
孩子长得太可爱,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她心就软了一半儿,再一笑,她的心就全化了。
这么可爱的孩子为什么越来越皮?小时候挺乖的呀。
不行不行,女不教,母之过,她得狠下心来。
岁岁感到屁股一凉,没命地挣扎,四岁的她重了许多,阿娘又稳稳地拎着。
只听“吱嚓——”一声,衣裳坏了。
她脸着地摔下,顾不得疼,四处逃窜。
阿娘在后面追。
“阿娘我错了!阿娘我再也不敢了!”
眼瞧着就要追到了,阿爹回来了。
岁岁扑去抱阿爹大腿,“呜呜阿爹,阿娘要打我!”
“这孩子!”沈碧玉苦笑不得,和苏长槐相视一笑去厨房炒菜。
没想真打她,就想像以前一样拍几下吓唬吓唬就是了。
苏长槐俯身,拿帕子擦岁岁的脏脸,笑得温柔:“阿娘又要做鸡爪又要照顾我们,很辛苦,我们都听话一些,好么?”
“嗯嗯!”岁岁点头。
阿娘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阿娘已经这么辛苦了,打她不是更加辛苦么?所以她从来都没有故意惹阿娘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阿娘总会生气。
还是小宝宝的时候好呀,翻个身喊个娘,哪怕拉粑粑都会受到表扬。
苏岁岁展开双手,委委屈屈:“阿爹抱。”
苏长槐:......
萧千袭今天不值班,回家刚好看到这一幕,想起苏长槐前几天在饭桌上说的话:“岁岁最近又胖了不少,别太宠她了,不要一直抱她,让她自己走。”
岁岁越大越漂亮可爱,跟个瓷娃娃一样,脸蛋圆乎乎的,谁都想捏几把。又惯会撒娇,她要抱,谁抵得住?
反正他们不行,都背着苏长槐偷偷抱。
就看他了。
厨房里的沈碧玉、苏姩姩、姣姣也探出脑袋来,她们也想看看苏长槐的选择。
苏长槐感到天大的压力。
岁岁抱着阿爹的腿晃,甜甜开口:“阿爹,你有多久没抱阿姐和二姐了?”
苏长槐:???
多久没抱姩姩和姣姣了?那的确很多很多年没抱了。
姩姩、姣姣都大了。
岁岁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认真道:“阿爹要多抱抱小时候的我,等我长到阿姐和二姐那么大了你就抱不动了。”
苏长槐:!!!
“阿爹,时间不等人,你抱一回就少一回。”
苏长槐动容,攸的抱起小女儿。
几天没抱,又重了。
萧千袭呵呵一笑。
你厉害,你不宠?你不抱?你刚才抱岁岁的动作不要太快好吧!
今晚的菜仍是前几天李大胡子、刘大脑壳背来的。
整整两背篓,得快些吃。
沈碧玉欲言又止,还是说了,“相公,小虫村又来人了。”
自从李大胡子、刘大脑壳背两大背篓菜来换钱买种子、买粮、买药,好多人也背菜上门。
没那么多菜的,或一点菜都没的,薅一背篓野菜。为了看起来多一些,野菜混在野菜里。
拖家带口来哭穷,要钱度过难关。
苏岁岁每每看到从前那些欺负他家的人痛哭流涕,脑子里都有两个字:报应。
她家有菜,不够吃上街买也方便,不收他们的菜,更不给他们半个钱,他们倒是锲而不舍,来了一趟又一趟。
李大胡子、刘大脑壳从未做过伤害她家的事,她家搬出小虫村,李大胡子还帮她家看祖坟呢,否则早被他们给霍霍了。
多给李大胡子钱是应该的,不给他们钱更是应该的。
“耀祖娘还说要阿香来跟我学做酸辣无骨凤爪。”
阿香原本是姣姣的小闺蜜,后来大人们有矛盾,两个小闺蜜的感情也渐渐淡了。去年成亲了也没请姣姣,年底交不上税被拉去当兵了。
这回和她娘一起来的,想看在曾经的情面上,给几个钱糊口。
那时,姣姣和姩姩都在张寡妇那里学女红,没见到。
“看来他们真的要活不下去了。”苏长槐笑道:“与我们无关。”
平安州战火起,东璧都要打到家门口了。
人人自危,谁还顾得上他们。
半月后的傍晚,大牛领着牛媳妇和牛儿子回家。
一架老牛车停在家门口,有点眼熟,它多看了一眼。
就因这一眼的犹豫,它再次被抓住了那里。
一如三年前。
一个眯缝眼的中年妇女笑眯眯的:“这几天努努力又能添牛犊啦。”
大牛:......
牛叔把两个颤颤巍巍的老人抱下牛车,拄拐杖的老人摸出一个钱来付给牛叔,拐杖敲了敲苏宅的院墙:“镇上就是费呐,苏老大在村儿里的房子比这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