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就好。”林河心头微微一喜,随后又是郑重的看向马秀秀,“马女士,你刚才说过,你跟发生冲突的那家邻居,你们两家以前就有着很深的积怨。”
“现在,你能把你们两家这些年的矛盾仔细跟我讲下吗?”
马秀秀一脸意外的盯着林河,“林律师,这个就没必要了吧,都是乡下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咱们还是别浪费时间在这些事情上了。”
“有必要,很有必要。”林河面色认真,“你只管跟我讲就是了,或许这些可都是你丈夫减刑的重要依据。”
像这种邻里之间引发的矛盾,从而造成的刑事案件,最高院可是下达过很大指导性意见的,其中就有这么一条:受害人一方对矛盾激化负有主要责任或直接责任的,可依法减轻被告人的刑事责任。
这句话通俗来讲就是,只要认定受害人对引发案件负有责任,司法机关就是等同于认定受害人存在过错,只要认定受害人存在过错,则司法机关就需要对引发案件负责人追究查证,从而减轻被告人的刑事责任。
眼下,林河已经对陈清泉案子不再有无罪辩护的打算了,如果能够寻找到一些其它方面的事实依据来为其做减刑辩护,这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入手点。
“那好吧,林律师。”马秀秀见林河态度坚决,也只能露出回忆的神色道,“我记得是大概是20年春节的时候,我们家养的二十几只鸡莫名其妙的全死了,后来派出所的人来调查后发现,是王雪梅家的孩子把鞭炮扔进我们家的鸡笼里,把我们家的鸡全给吓死了。”
“在派出所的调解下,王雪梅家说好的赔我们五百块钱,可最后只愿意赔俺们两百块,为此那段时间我们两家人天天吵架。”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
林河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沙发扶手,两家人因为死了二十几只鸡,引发的纠纷,最后还引来了当地派出所的介入。
事情都经公了,而对方经过派出所的调解,最后又反悔了,这算不算激化矛盾的原因?
当然算,虽然跟眼下的案子扯上关系有些勉强,不过到时候把这件事情拿出来在法庭上,也能对陈清泉的减刑有所帮助。
林河默默的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随后又问道,“嗯,这件事情我知道了,还有呢?”
“还有就是去年我公公去世下葬的时候,王雪梅他们家故意把面包车停在道路中央……”
嗯,这件事如果拿到法庭上,似乎比刚才那件作用更大。
毕竟婚丧嫁娶,都是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的头等大事,都是要看时辰的,而王雪梅作为邻居,不帮忙也就算了,反倒是从中作梗。
就这样,马秀秀大大小小说了十几桩他们家跟王雪梅家矛盾的由头,林河拿着小本子一件又一件的记下来。
末了,林河跟马秀秀签了一份委托代理书,对方支付了5000块的定金之后离去了。
林河看着手中的这份委托书,坐在那里沉思起来,沉思马秀秀这件案子到底该怎么处理。
刚才和马秀秀谈的,都是为在法庭上减轻他丈夫陈清泉的过错准备的,接下来,关于检察院那边具体会给出什么样的量刑依据,还是要等自己去过看守所见过陈清泉,翻阅相关卷宗之后才能制定下一步的思路。
无它,这件案子归根结底,还是属于故意伤人案,这类案子,最主要的量刑依据就是看受害人的伤情如何。
如果是轻伤,林河也不是没有把握做个无罪辩护,或者是干脆让法庭给陈清泉来个缓刑。
如果是重伤,林河就要仔细搜寻案件中对陈清泉有利的细节,争取让法庭给他来个基础刑期,也就是三年左右。
如果被害人在医院治疗的时候伤势忽然恶化,突然去世了,那只能算陈清泉命不好,林河实在爱莫能助了。
故意伤害致人死亡,闹出人命,陈清泉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第二天,林河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后,带着马秀秀的委托书,还有自己的律师证件,赶到了关押陈清泉的看守所。
看着看守所门前众多人群,林河忍不住眉头微皱,这人也太多了吧。
眼前的这些人,有的是林河的同行,也是律师,有的则是探望服刑人员的家属,还有的则是公检法人员。
林河先去找到了办案民警,向对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之后,对方极为爽快的将陈清泉案的卷宗调了出来。
林河接过卷宗,向对方道了一声谢之后,这才慢慢翻看起来。
当看到案由那一栏时,林河心神微凝,果然,跟自己所料的不差,故意伤害致人重伤。
卷宗不长,林河大概花了几分钟时间就看完了。
当他合上卷宗后,对面那个老警员叹道,“现在的人啊,戾气还真是重,就因为邻里之间的小矛盾,就要下死手。”
“还好人抢救过来了吧,不然就你这个当事人,只怕这辈子都算是毁了。”
“谁说不是呢。”林河掏出一支烟,给老警员递了过去,对面摇头拒绝,林河把香烟重新塞进烟盒中,同样是轻叹一口气,“这种邻里之间的斗殴,一般都是双方头脑发热,冲动之下才酿成了大错。”
“等冷静下来,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后果,指不定肠子都悔青了。”
“这种案子我从警几十年见的多了,最终结果都是以检察院的量刑建议为准,就算是差也差不了多少。”老警员十分健谈,他看林河年轻,忍不住问道,“这件案子,你有把握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河轻笑一声,“麻烦您一下,帮我把卷宗复印一下。”
“没问题!”
老警员说着,就直接走到打印机旁边忙活起来。
等卷宗打印出来,林河又跟老警员闲聊几句这才离开。
出来之后,他又在警备森严的看守所经历了重重关卡后,林河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当事人。
陈清泉今年三十多岁,身材消瘦,长相文文弱弱的,看上去就像是一名人民教师,很难想象,他会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关进看守所。
“你好,陈清泉。”林河坐在陈清泉对面,隔着厚厚的防弹玻璃道,“我是你老婆马秀秀给你请的刑事辩护律师,你叫我林河或者林律师都行。”
“这是你老婆跟我们六道律所签署的委托书,你看一下。”
林河说罢,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纸委托书,贴在玻璃上,好让陈清泉看个清楚。
出乎意料的是,陈清泉表示的则是很平静,当他看清楚委托书上马秀秀的签名之后,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朝着林河道,“嗯,林律师,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一定尽全力配合你。”
林河有些诧异的看了陈清泉一眼,他这表现……有些不对劲啊,正常人第一次被关进看守所,见到自己的家人或者律师之后,不都应该表现的很激动嘛。
或是追悔,或是抓狂,或是乞求自己的律师,一定要想办法让自己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而陈清泉的表现……好像太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