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院里岁月静好。
听澜院里却是哭声阵阵。
谢兰舟屏退了下人,关上门在房里审问冯氏。
“事已至此,奶娘就不要哭了,趁着父亲和祖母还不知情,赶紧把实话告诉我,我还能想办法为你周旋,你若说晚了,等那女人抢在前面向父亲告状,我也是保不住你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就是被夫人带跑偏了,世子您要相信我。”
冯氏哭得两眼通红,却宁死不肯承认。
不承认,她只是个嫌疑犯,承认了,她的罪就坐实了,她在世子心里的形象也会一落千丈。
再者来说,她承不承认,那女人都会向侯爷和老夫人告状。
老夫人那么心疼世子,倘若知道是她害世子挨打,肯定立时就要撵她出去。
只要她不承认,就不会被撵。
“世子,奴婢服侍您这些年,何曾做过一件伤害您的事,奴婢为了您,自己的亲闺女都没管过一天,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对您好,怎么可能做那种对您不利的蠢事?”
她一面说,一面把头在地上磕得咚咚响,额头很快就磕得鲜血直流。
谢兰舟见她这样,心先软了一半。
且不说到底是不是她,至少不能让她这样自残下去。
还是等她情绪稳定一些再问吧!
“行了,别磕了,你不想说就不说,先下去洗把脸上点药吧!”
冯氏一看苦肉计有效,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嘴上却道:“奴婢不去,世子不相信奴婢,奴婢就磕死在您面前,以死来证明我的清白。”
说着更加用力地往地上磕去。
谢兰舟伸手拉住她,强行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我没有不相信奶娘,奶娘照顾我十几年,我岂会不知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先下去上药,我再去一趟晓风院,和那个女人说说,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让她先不要告诉父亲和祖母。”
冯氏这才止住眼泪,向他道谢:“多谢世子为奴婢周旋,请世子一定和夫人好好说,奴婢真是什么也没做过。”
谢兰舟看看她流血的额头,叹口气,叫上二喜,又去了晓风院。
眼瞅着到了晓风院的院墙外,想起自己刚刚对楚烟的态度,他停下脚步,有点不好意思进去。
“世子爷怎么不走了?”二喜问道。
谢兰舟发愁地揉揉脸:“我怕她把我撵出来。”
“不会的。”二喜毫不犹豫道,“夫人心胸宽广,大肚能容,不会和世子计较的。”
谢兰舟:“你的意思是小爷我心胸不宽广了?”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就是单纯觉得夫人挺豁达的,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性子。”
谢兰舟:“……”
这不还是说他不够豁达吗?
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女人了?
他冷哼一声,双手往身后一背,迈着四方步,昂首挺胸地进了院子。
进门闻到一股浓浓的艾草香,怂着鼻子问道:“什么味道?”
“刚熏了艾,避邪用的。”秋水过来迎他,福身道,“世子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又?”谢兰舟不悦地皱起眉头。
秋水忙赔罪:“奴婢嘴笨,说错话了,请世子多担待。”
谢兰舟懒得跟她计较,傲慢道:“你家夫人呢?”
“夫人睡了。”秋水说,“世子没什么要紧事的话就晚会儿再来吧!”
“谁说我没要紧事?”谢兰舟白了她一眼,“你要是我院里的,舌头早被割下来了。”
秋水吓得抿起嘴。
谢兰舟蹬蹬蹬大摇大摆往廊下去了。
到了廊下,又被艳霜艳枝拦住:“世子爷,我家夫人睡觉呢,这会子不见客。”
“谁是客?没眼色的东西!”谢兰舟斥了一句,伸手就去推门。
艳霜赶紧拽住他:“世子爷,您悠着点,侯爷也在里面呢,吵醒了侯爷,只怕您又要挨骂。”
谢兰舟愣住。
好家伙。
大白天的,两口子关着门在里面睡觉。
这院里才刚死过两个人,亏他们睡得着。
“让开,别拦着我,我进去瞧瞧。”他伸手将两个丫头往两边扒。
奈何两个丫头忠心耿耿,宁愿得罪他也不肯让开。
谢兰舟是来替奶娘求情的,不好弄出太大的动静,思来想去,踱步到窗台下,手指沾了点口水,当着两个丫头的面把窗户纸捅了一个洞,趴在上面往里看。
艳霜艳枝:“……”
这是个什么情况?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有人如此明晃晃的偷看。
世子爷的行事作风真是出其不意,防不胜防啊!
两人想过去阻止,被谢兰舟一个眼神瞪回去:“别过来,过来我就喊了,把人吵醒了,谁也落不着好。”
“……”
两个丫头有点招架不住他的无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兰舟透过破洞,看到他爹侧躺在床上,魁梧的身形把里侧的人遮挡了大半,但从他手臂的姿势来看,那女人是被他搂在怀里的。
谢兰舟的心突突跳了几下,大脑有一瞬的空白,说不上来是个什么感觉,反正就挺难受的。
他一直上蹿下跳不想让他爹和新夫人圆房,其实心里对圆房没什么概念,也没细想过那些情形。
眼下突然看到他爹和那女人睡在一张床上,还搂抱在一起,一切都有了具体的画面。
这下完了,千防万防,他爹还是没逃过美人关。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是他爹心里最重要的人了。
他垮着脸转过身,失魂落魄地走开,徒留窗户上一个破洞。
艳霜艳枝面面相觑,弄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日影西斜时,楚烟醒了过来,睁眼发现自己被侯爷抱在怀里,惊得屏住了呼吸。
她是什么时候被侯爷抱上床的,怎么她一点都没察觉?
肯定是她这两天太累了,睡得太死了。
侯爷应该也很累吧?
如老夫人所说,自己自从嫁进来就没消停过,让侯爷操碎了心。
看着男人睡梦里都不能舒展的眉宇,她不禁有些歉疚,伸手过去,动作轻柔地帮他把眉间的纹路抚平。
下一刻,她的手就被牢牢捉住,谢经年也随之睁开了眼睛。
楚烟吓一跳,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
“醒了?”谢经年问道,嗓音低沉中带着些许沙哑,握着她绵软的小手放在唇上蹭了蹭。
这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楚烟的脸却一下子红透了。
“侯爷。”她气息不稳地叫了一声,垂着眼帘不敢和他对视。
谢经年清醒过来,目光落在女孩子长而卷翘的睫毛上。
因为紧张,那两排睫毛频频抖动着,像蝴蝶的翅膀扇呀扇,扇得他心里乱乱的。
“夫人。”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不自觉变得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