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你要出去吗？”
王氏吃完饭，又躺在拔布床上抽了一袋子旱烟，估摸着到了里正家媳妇起床的时间后，拎了一只被绑起爪子的，不爱下蛋的老母鸡，正打算往里正家去。
结果才出了家门没几步路，就被那个叫宁素素的小丫头片子在门外堵了个正着，还含羞带怯地对她问出了上面那句话。
那肉汤里的药，哪怕只喝下一口，也应该会足足睡上三天三夜才对！这丫头怎么现在就醒了？
而且她明明有叫丫鬟小厮在屋外看着的，偏偏这丫头不仅醒了，还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甚至她自己之前都完全没有察觉到），出现在了大门外！
王氏下意识地想往旁边看，可是周三春忙着去叫雇农们起来上工，根本没跟她一起出来。
想退回去也不行，这个宁素素看着柔柔弱弱，身材也柳叶似的一条，但却把她回去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一点子缝隙都没留下！
“素素啊，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家去。”
突然遇到这种预料之外的事，又没有周三春在旁边，王氏略微有那么点慌乱起来，只想着快点让这女子回去，不要打扰自己去里正家办事。
然而素素不仅不走，还要上前一步，一把接过王氏手里的老母鸡，亲切地笑着说：
“我休息好啦。舅母要去哪儿？我陪你一起去吧！”
王氏还没等反应过来，手里的老母鸡就被拿走了，不由得有点心急起来，拿出对下人的脸色道：
“你回不回去？不要等我叫人拿绳子绑了你回去！”
她这话一出，素素一下子就变得眼泪汪汪，拿老母鸡挡住脸，声音哽咽地道：
“素素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舅母对我这么凶？或许是我不该回到这个家里……不如叫我死了算了……”
等，等等！
王氏突然反应过来，她和周三春虽然在背后一顿算计要怎么样更好地卖掉这个外甥女，但是明面上，大家可还没撕破脸呢，她不能表现出这种态度。
况且，要是一个不小心真让她死了，少卖钱的话，周三春非借着这个机会休了她不可！
眼看着素素那边将老母鸡的尖嘴对准了自己的脖颈，一副要以死明志的样子，王氏赶紧上前阻拦。
好说歹说，才让素素把老母鸡放下，只是在那里呜呜咽咽地抹眼泪。
这小丫头片子，之前的时候只会在房间里嘶嚎来着，从赵家回来一趟，倒是难缠了不少……
王氏感觉多少有点头疼。
如果她现在非要在这里逼迫宁素素回去的话，对方就会拿老母鸡自杀来威胁她。
但若是不叫人绑宁素素回去的话，这女人现在在这里拦着不让她去里正家，甚至还把老母鸡也拿走了，她可就找出来这么一只不下蛋的母鸡啊！
她到底该怎么……
“其实，是舅舅叫我跟你一起去的。”素素用老母鸡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啊？当家的真这么说？”王氏一愣，但是眼神里还带着点怀疑，“但是他怎么会叫你……”
“我也不知道呢。”素素抱着老母鸡，歪歪脑袋，一脸天真无辜的模样。
“我本来还在睡觉，舅舅突然叫醒了我，说舅母你要去里正家，还叫我一起去，跟里正解释一下赵家的事情。所以我才出来的。”
难怪她会醒，并且还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大门口，原来是周三春默许的啊，要是这么解释，一切就都合理了。
虽然王氏隐约还是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但是相比起来找那些疑点，她更不想惹周三春生气。
反正看这丫头现在这么依赖舅家的样子，就算带着她去一趟里正家，估计也没有什么。
素素借机又多提了几个要求，比如要把她的竹篮子也拿出来，还要跟王氏一样乘坐小毛驴行路。
王氏虽然有点不太高兴，但是看在老母鸡的面子上，还是勉强答应了。
春梨村比较大，很多民居分布得都稀稀落落的，里正家的距离稍微远一些，不骑毛驴，仅靠步行的话起码要走两刻钟（30分钟）的时间。
不过现在两人骑着毛驴，只要走三刻钟左右（45分钟）就差不多能到了。
于是两人行路的过程里，素素开始愉快地跟王氏聊起天来。
素素：“舅母手上的镯子真好看呀，很配你呢。”
王氏：“唔……”
素素：“今天早上的菜是舅母做的吗？味道真好，只可惜我没有吃上呢。下次一定要尝尝！”
王氏：“呃……”
素素：“弟弟的胃口很好，一看身体就倍儿棒！还是舅母养的好呢。”
王氏：“那是，这孩子也没别的优点，就是胃口好。”
素素：“有舅母这么蕙质兰心的妻子在侧，舅舅真的是积了八辈子的福气呀！”
王氏：“你不知道那个死鬼平时……，我跟你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素素：“这次在赵家来回一趟，才让我知道，舅舅和舅母对我有多好。尤其是在我刚进门，舅母说‘小花’的那一刻……”
王氏：你听错了，我没说过。
王氏闭上嘴，任凭素素再怎么说话，都不再张口了。
很警觉嘛。
素素歪歪脑袋，眼瞧着要到里正家了，也不再多开口，拎着小竹篮和老母鸡下了驴，老老实实地跟王氏一起在里正家门口敲门。
结果里正那边不给开门，说是家里有客人，不方便招待他们。
王氏不敢就这么回去，好求歹求，才算让门子放了他们进去，再三嘱咐不许多出声，不许乱搭话，进去说了事就走。
王氏原样嘱咐了素素一番，领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屋里走。
结果路过待客厅的时候，素素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忍不住探头往屋里瞅了一眼。
坐在厅堂东首主座的果然是一个熟悉的人。
好家伙，是陆离！
【小剧场·老母鸡自杀】
王氏：你再在这里纠缠不清，小心我叫人拿绳子绑了你回去！
素素：嘤嘤嘤，你凶我，我要用老母鸡自杀，死在这里！
素素举起老母鸡对准脖子，鸡喙嘴尖尖。
王氏（慌张）：我答应，我答应你跟我去里正家就是！
素素：我还要带着我来时拿的那个小竹篮。
王氏：谁有时间给你拿那破篮……
素素举起老母鸡。
王氏：……就在东屋，我叫丫鬟给你取来就是。
素素：我还要一头小毛驴当坐骑。
王氏（大怒）：还没完了是吧，你这个小贱——
素素举起老母鸡。
王氏：……院里就有，给你牵。
素素交接竹篮和毛驴的时候，因为手的数量有点不够的缘故，不小心被老母鸡挣脱了爪子上的绳索，从她手掌中脱出了。
王氏（面露得意之色）：你这个小贱人，这次看你还怎么……
却见竹篮底寒光一闪，一柄竹刀已经抵在了王氏的脖颈下方。
素素微笑，看着她。
王氏：……
王氏：好外甥女，我们走吧。舅母都听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