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打开了箱子,拿出一封信,双手递给了姜奶奶。姜奶奶颤抖着双手,泪眼朦胧,打开信看。信上端正的小楷是父亲的笔记,只是少了些刚劲之气,信里说:
“曦儿:见字如见父,吾已将去,托李先生一书。告知尔母难产离世,弟无奶养,送荷塘村郑家奶妈,遂取名姜小宝。有二玉镯为证。随赠十根金条。尔拿信寻认。感恩世上有亲,只牵挂儿女。 父:姜丙元。
姜奶奶大哭,“清云,清云呐,翠屏,至刚,至强,志勇!”
大家听到呼叫,不知出啥大事了,都纷纷跑到一楼大厅。姜奶奶一把拉过清云紧紧的抱住,哭诉道:“你为什么骗我,你就是我的亲侄女,你爸是我的亲弟弟,你奶奶是你爸的奶妈。”
清云愣在那里不动,李先生说:“东西交给您了,告辞了。”
建明和翠屏看到这一幕,心中的谜底终于被揭开了,建明喊道,先生留步,有些情况还需要您帮忙证实,您先在海城玩两天再回去。
姜奶奶把信塞给了清云,放开她说:“你这孩子为什么说你爸是你奶奶亲生的?不然即使没有你爷爷的信,我们早就可以相认了。”
清云看了信,眼睛也模糊了,突然间,她扑通一声跪地说:“姑妈,对不起。”
姜奶奶赶紧扶起清云。 清云接着说:“ 您之前的那些举动,我是觉得奇怪,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我曾听老人说起过我爸嫡姓姓姜,不是奶奶生的,因为过去大人们喜欢逗小孩,是捡的呀,找别人抱的呀,我从来没相信是真的。”
李先生留下了。午饭后,志强清云回家说明情况,请来了郑父郑母,姜奶奶上前握住他们的手,颤抖着声音说:“我从国外回来都十几年了,你们离我这么近,这里才是你们的家,咱们亲姐弟都没相认,说着她又嚎啕大哭。”
郑父小时候就听邻居老人们讲过,他不是亲生的,但在他眼里,妈就是亲妈。小时候有好吃的都留给他吃,供他上学,家境贫寒,一直上到小学毕业,父亲去世才辍学。那时,农村还是大集体,家里还受到了生产队的照顾。他从感情上不能接受不是亲生的事实。可是面对姜奶奶,他从看到的第一眼就感到特别的亲切。
她颤抖着嘴唇喊:“姐姐,你一人受苦了,难怪看到清云就特别喜欢她的。”
郑父又对清云说:“清云,这是你的亲姑妈呀。”
姜奶奶哭着对大家说:“你们大概也知道我心中有秘密,有打不开的结,今天我毫无保留,都讲出来。”
往事像一部部的电影在她脑子里放过……
那是兵荒马乱时期,她正在天津读书。那时她家是富户,祖上做官被贬,从外地做生意,一直做到了海城,带着一大家人在海城郊外落籍,建了这个大院。
逃难时期,有钱人都往海外跑,临走前一天,世交张家派张永仁人去接他在天津上学的弟弟,顺便帮忙接自己。没想到还没回海城,几大家族包了一条船,就先行离开了,家里留下一封信,说到美国口岸汇合,让回来的人马上乘船走。
当她回来看到报纸上的消息,还有街谈巷议的新闻都讲着同一件事,去往海外的船沉了,张永仁还向自己透露了一个坏消息,是母亲先一步难产去世,生下来一个弟弟可能被带走了。
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跟着张永仁一起到了美国,张永仁的弟弟继续读书深造,张家只剩两人,姜家只剩她一人。 经人撮合自己嫁给了比自己年长十六岁的张永仁,有了一个女儿,后夭折了,张永仁去世,自己就回国住到老屋了……
清云、郑父、郑母听完姜奶奶的陈述都泪流满面,建明和翠屏姐弟就像是听了一个悲惨的故事。大家都平静下来后,郑父建议李先生和姜奶奶还有建明翠屏姐弟一起到他家去找东西,因为郑父从未看到过金条,是父亲记错了,还是病重糊涂了。
到家后,郑父到处寻找着什么?清云问:“爸爸,您在找什么,是不是一个木箱子?”
郑父很惊奇,为什么妈告诉孙女儿都没告诉自己的儿子呢?这真是个迷啊!清云说:“就在楼上,我小时候藏猫猫,用木梯爬上去,上面黑暗的很,趁亮瓦的光线,发现了一个小木箱,还是红色的,上面还有花纹很好看。”
志强搬来木梯,爬上了楼,按青云说的,找到了木箱,木箱不轻,还有金属的把手,它手提木箱缓缓下来了。
没有钥匙开,也是清云从一个罐子里拿了一串没有用的钥匙,自强一根一根的试,终于开开了。 等打开箱子,只看见一个小包被和一张字条,字条上写了1948年农历三月八日丁亥年生,属猪,名江小宝。
志强拿出被捆的小包被,拎在手上特别沉重,打开一看,在满是霉味的包被中亮晃晃的十根金条一起排在那里。一切都证实了姜奶奶与郑家的血缘关系。志强说,爸,妈,清云,这一切都说明,这就是咱们的亲姑妈呀!志强拉清云,一起给姜奶奶跪下磕了三个头,喊了声:“姑妈。”
姜奶奶扶起他俩抱着清云又放声大哭起来。翠屏给她擦眼泪说:“奶奶,您今天就哭个够,以后就别哭了哈。”
姜奶奶又笑了,建明说:“这是喜极生悲,没关系,姜奶奶,您找到了亲人,当初阴差阳错的躲过了那场灾难,您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郑父不明白母亲为何只把一对镯子交给他,母亲又没其他亲人,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突然想起了那场运动。听母亲说家里金戒指,银元都不能有,如果被人发现,不仅被抄走,还得挨批,那是母亲在保护这个家,保护儿子,怕儿子不懂事惹祸。将来总有一天可以拥有这些,所以她就把箱子藏到了房子的阁楼上。
郑父对姜奶奶说:“我妈没文化,但她明事理,她不想惹事,就把箱子藏起来了,她并不知道玉镯有那么贵重,当时人们也认不到真玉假玉,她就把它交给我了。
姜奶奶看着墙上挂着的两位逝者慈祥的面容,给弟弟的养父养母三鞠躬,她从内心非常感谢两位善良的人。
姜老先生送孩子去,就说过会回来接的,他们信守承诺,一直守在荷塘村,没搬走。当时大家都很贫穷,有很多人家都投靠亲友远走他乡。他们一直养着姜家的孩子,等哪天他们再来接走。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半个多世纪,送孩子的人和接孩子的人都不在了。幸亏姜老先生弥留之际请人代来信,虽一波三折,终还是骨肉团聚了。
今天大家欢天喜地,郑父郑母与姜奶奶相处一点都不感到陌生,感觉上是亲人久别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