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我舅母跟表哥吗？”
徐中元自从知道徐老板徐太太搬家后，一直没有去见过他们。那地址到被他妥帖的跟钱放在一起。
现在同学都散完粽子，各回各家，只施燕云跟徐中元还在码头这里，就看到徐太太带着小儿子，跟以前带着徐中元一样，在码头人流里叫卖着水果。
“你可要去见一见的？”
不见人的话，就得赶紧回家去。
码头区这地方，人多的时候，就容易出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他们两个小孩子，虽然穿的是棉布衣服，但是一看就是干净人家的孩子，施燕云已经看到好几个成年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们了。
“快点啊，如果要去见，就赶紧。要不然就要撤离这里了。”
徐中元还没有说话，施燕云就见到徐太太跟看到什么一样，突然快走，然后小跑起来，一会就到徐中元跟前。
“中元？你怎么在这里？施小姐也在？”
徐太太转一圈，没有看见桂婶或者施铭芳，叫起来：“你们自己过来的？跑这边来干什么？”
这里人多，打架斗殴时常有，团体活动更是常见，徐太太急忙说道：“快，你们随我回家去。不得了，你们这两个小孩子，竟然能乱跑到这种地方来的。我得跟施太太告状去，哪里能放你们过来这里的。”
她一手牵着自己儿子，一手牵着徐中元，又让施燕云牵住她的衣裙，挤过越来越多靠近过来的人，匆匆往外走去。
“舅母，不着急。”
“不着急个鬼！你没看到人家一圈人过来？你当那些人是过来看热闹的吗？那是看你们两个还孩子没有父母带着，围过来捡漏来着。”
拐卖这事，对他们那些不法之徒，可太容易了。
徐太太带着几个人跑了一条街以后，才避过去。少不得气急打了徐中元好几下，“以后来就来家里，那码头那里不要去。听到没有？”
“知道了。”
徐中元乖得很，跟那个说不去舅舅家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这位是？”
施燕云只知道这是徐家的儿子，到不知道姓名，看着跟徐若洁长得那般像，忍不住问起来，“这孩子没有去上学吗？”
徐若洁好歹还上到小学毕业，这男孩看着跟自己差不多，怕不是跟徐中元一样，直接就不上学了吧？
徐太太不好意思，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发，“这是我小儿子，徐建浩，今年十二岁。”
上学是肯定没有办法上的，家里现在能有余钱吃饭看病，就算很不错了。哪里能像以前一样，说起来，当初也就是二儿子上了中学，可惜，都过去了。
“舅母，家里，没有钱了吗？”
“哪里的话！”
徐太太跺脚，又低声叹气，“我们现在，虽然搬家了，倒比以前好一点，不用担心店面租金太贵倒贴钱，现在买卖的钱，能留一半利润来吃住用了。”
可惜水果利润太薄，特别是有商人从南洋那边，贩卖便宜的水果过来，她这边就更卖不上价了，这才导致她带着儿子到处奔走，好歹是男孩子，偶尔也能帮一帮她。
徐中元开始掏口袋，幸好他跟着桂婶学了一招，钱财随身带着，就放在内衣口袋里。硬币不算，掏出八十块钱纸钞来，就放在表哥手里。
“给，买些报纸，多读报纸，学学知识吧。”
相比于书本，报纸到底便宜很多，有些报社出的报纸，只要一毫钱就能买一份，好几张纸呢，能全部看完字都认识，那就算学的不错。如果图便宜，还可以买过期报纸杂志，几份打包卖，也才一两毫钱。
“中元，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徐太太看一眼施燕云，施燕云只当看不到，转头看其他地方，徐太太不得已，对着徐中元又着急问道：“哪里来的钱？”
寄人篱下，虽说是收养过去，可施家又不是没孩子，徐中元再对外说是施铭芳收养的，徐太太也知道，徐中元过去最好也就是远亲的地位，如果是丧失良心的人家，大抵就是个男仆学徒的地位了。
“舅母，是桂婶给我的零花钱。”
徐中元也不怕说给徐太太听，反正早告诉过施燕云了，也不是什么秘密。
“你怎么好拿人家桂婶的钱！你这个孩子，你真是。”
徐太太是真惊讶，下手也是真狠。
桂婶本就是人家女佣，手里能有多少钱？就是有钱，也是养老钱，她无儿无女，就指望这些钱财傍身。徐太太还当徐中元骗桂婶钱财，特别施燕云又在这里，可不得下手狠命教训。
“咳咳。”
施燕云不得不说：“桂婶原有一个女儿早早去了，妈妈让徐中元给桂婶当养孙，桂婶给他点零花钱也没什么。这事我知道，就不要打他了。”
给桂婶当养孙，当然没有给施铭芳当儿子来的好，可这样也安全。至少吃穿无忧，又能正常上学，前途不算差。
“行了，行了，既然这样，我就做主，这八十块钱，我收了，你们赶紧回家去，这耽误久了，施太太该担心的。”
八十块钱看着不多，对徐家来说，能当半个月的伙食费呢，既然施燕云是知道的，那就不用客气，从自家孩子手里拿过来放到自己口袋里。
徐中元嘴张张，到底还是开口说道；“舅母记得给表哥买报纸或者书读一读，学点东西。”
见徐太太点头答应了，这才往回走去站台等电车去。
晚上回来自然迟了，施铭芳已经到站台等着，准备去学校里找了。看到两人从电车上下来，自然扯住就往家里拖，回去少不得扫帚就上身，被教训快三十分钟这才停住。
“不是让你们不要多接触那群乞儿，散完东西就走，你们怎么不听？当你们两个小的被抓住容易跑的吗？”
“太太，我们就……”
“妈！”
施燕云忙拦住，改口说道：“我们去码头那散完就看一看。顺便想着能不能多赚点钱来。”
第165章
码头那里的钱不好赚，可是经不住人流大啊。
施铭芳上下打量，眼神巡视：“你被神仙点化了？出去一趟就能知道什么来钱的路子？别是看人什么坑蒙拐骗的赚钱，你也想学了去吧？”
要说歪门邪道确实有赚钱的办法，可施铭芳是不肯做的，吓唬人。
“别说胡话！”
“真的。”
施燕云跟她妈保证，只差伸手发誓。
“那码头那里，因为地方不够，长期住房不足，一直在填海，填得新土地，不是被开发成大厦，就是被拍卖变成住宅，或者商铺，总之，一直都有新的地皮出来。”
她看着施铭芳暗示道：“妈，有新的地方，自然不会空置不管，总归是要卖楼的，与其看旧楼，不如关注这些，总有机会。”
施铭芳一听顿时热情起来，忙说道：“快快，说说，是看中哪个地方了？”
“妈，我就是看到这个趋势，我一个小孩子，还能跑到哪里问吗？”
码头区现在是住宅掺合着店铺，底层商铺，上楼住人很常见，又因为这边是先开发的，多是附近省份的居民早早过来讨生活，连带着舞厅、酒楼、海鲜馆、西餐厅都开在里面，更兼有书局、学校、照相馆、粮油店等等。
要说真在这附近有个店铺出租，那就跟躺着睡在黄金上一样。
“那你说这什么意思？”
“徐太太家在那附近住着，又经常跑来跑去做买卖，想来消息灵通很多，加上还有包老板在，不如托付给他们两家，在码头那买一间商铺，也算有有退路。以后无论是苏太太那里拆伙，还是苏太太那生意太好，开分店，咱们家有一个店铺总归比没有的灵活些。”
“别瞎胡说，哪里就能拆伙了。”
不过到底同意施燕云的意见。
不过，这事施铭芳不让施燕云插手，怕她再像今天这样回来迟了引人担忧，她决定自己过去送话。
施燕云倒是无所谓谁去说这事，只要把今天事情唬弄过去就成。不过她也没有骗她妈，确实这块地方，以后高楼林立，买住宅或者店铺都不亏。
这事施铭芳托出去，就不管了，以包老板的心态，但凡有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她，也不需要她一直挂心上。
等忙碌到七月快要放暑假的时候，施铭芳终于想起来，施燕云跟徐中元假期结束就要上六年级了。
“老天爷，好在没有忘记，等你们放假那天，我去接你们，再送一点吃食意思一下。最后一年了，可不能功亏一篑。”
徐中元看着施铭芳支支吾吾，还是施铭芳自家看不过去，叮嘱他，“中元有话就说，大大方方的不要这样子，看着不大气。以后遇到人或者事，有话要么说出来，要么就憋着，别把面色表露出来，还得要人问才说，小家子气得很。”
“我知道了。太太，我想六年级毕业典礼上，让舅舅舅母带表哥们一起过来，看有没有合适的工厂招学徒的。”
“招学徒？你舅母愿意？”
学徒跟学徒也是不一样的。只看就说做吃食，店铺里面的学徒，跟工厂里面的待遇与工作强度就不同。如果是好的工厂还好，差的工厂招学徒，月薪也就五六块钱，虽说包吃包住，但是基本除了睡觉都在干活，而且吃住也不尽人意，时间久了睡不好，还容易营养不良。
不过有的能招总比在家里闲吃干饭强。
“你也不要光想着做学徒，徐太太家不是有一个上过中学吗？虽然好像才上过一两年，但是去找人教一教英文，还有学一学打字，找个普通文员也不错啊。月薪再差也有一百一二十块，贴补家用尽够了。”
当然，这个普通文员，也是要徐家先花钱投资的，一般人家可没有谁会打字机的，一来价格贵，也算是一个专业工具，二来，其实是害怕用打字机的人是搞政治活动的。所以很多报社或者翻译，都还是手写字。
“还有几天才开始，我想先跟舅母说说。家里那样子，又不上学了，还不如找份工作，好歹有个前途。”
施铭芳不管，只答应给他带话，还是不让他们两个小人过去找人。
等到六年级毕业典礼，施铭芳带着施燕云和徐中元，徐太太带着两个儿子一起，两家人坐电车去了学校。
因也不是自家的毕业典礼，施燕云跟徐中元还只是穿了棉布衣裳。倒是徐太太带着两个儿子打扮的还不错，为这个招学徒，两个儿子理了头发，穿上新衣裳，还都穿上了洋袜子和皮鞋。
施铭芳带着施燕云找老师校长交流一圈回来，就见到几家工厂发传单，有意向的可以填表等后面面试。如果合意，还能去厂里参观一二。
徐家两兄弟，把所有的传单都看完，能填表的都填上，也不管合不合适。只顾眼前了。
“如何，可有现场就答应的？”
“有倒是有，就是，只要二儿子徐建立，小儿子并不肯要。”
二儿子十六岁了，正是有力气干活的年纪，而且还读过中学，这种学徒教起来上手快，做事也不会这也不行，那也干不动的。小儿子才认识几个字，又还小，没有小学毕业的文凭，人家就有点犹豫。
“能招一个是一个，总归比一个不要的好。只是小孩子以后还得多读书。”
其他话不便多说。闲聊几句就要回了。
“那是谁？是不是陆家那位？”
施燕云张望，“陆诗情？她不是不上学了吗？”
陆诗情是来学校拿毕业证书的，缺席半年，好在学校“开恩”，到底还是给她毕业证书。
“太太，燕云，好巧。”
施铭芳翻白眼，“巧什么？”
施燕云就在这里上学，遇上是应该的。
“只是感慨，燕云还在上学，我就已经开始工作了。好叫你们知道，我现在在电影公司工作。”
“哪个电影公司？可是跟周璇这种大明星一个公司？”
陆诗情哽住，她一个小姑娘，才十二岁，哪里能签到那种大公司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