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必振一夜无梦,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十点。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孙必振意识到自己呼吸困难,口腔和喉管里似乎淤积了什么东西,幸好还能勉强呼吸。他弯下身体,剧烈地咳嗽,淤血从口中喷出,洒落在凌乱的地面上。
“该死……”孙必振擦去嘴角的血迹和唾液,他意识到自己身体虚弱,必须在失去行动能力之前找到药物,否则他和召潮司都会病死在这里。
“异教徒,你还好吗?我听见你在咳嗽。”
召潮司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她的声音依然虚弱,但比起昨晚似乎好了一些。相较之下,孙必振的情况反而更为糟糕。
“我一点都不好。”
孙必振心里这么想,却强作镇定,口是心非地撒了个谎:“我还好,你等着,我这就去买药。”
“你还记得药名吗?”
“记得,都记下来了。”
孙必振抹了抹脸,从房间中央的写字桌上拿起一瓶绿茶,用饮料漱口,将鞋柜上的笔记本摊开,撕下写有药物清单的一页塞进裤子口袋,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拖动虚弱的身躯,蹒跚着出了门。
召潮司需要的药听起来都是中药,但最近的中药店在两个街区之外。孙必振深知,以他现在的体力,根本无法走到那里,只好强忍着不适,站在街头拦了一辆出租车。
几分钟后,孙必振顺利抵达了这家并不起眼的药店,确切来说,这是一家中医诊所。半年前,孙必振罹患胃病,曾在这里买过白术党参泡水喝,因为中药价格贵、见效慢,他并不喜欢这样,但同事劝说他试一试,盛情难却,他也因此得知了这家诊所的存在。
诊所被夹在一堆饭店之间,中药气味根本无法掩盖炒菜的油烟,难怪这家店生意并不好。这家诊所主要出售中药材,也提供代为煎药的服务,孙必振推门而入,但仅是推开一扇推拉门便让他费了一番力气,这让他感到一阵悲凉。
诊所内,中药气味忽浓忽淡,虽然不算难闻,但也并不讨喜。推拉门上挂着一只毛绒猴子,随着门的开合,它发出电子音的欢迎声:“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孙必振被吓了一跳,惊讶于一家中医诊所居然会有这样的小物件,也觉得莫名其妙,谁会愿意光临一家药店呢?
诊所的空间并不大,看店的伙计趴在柜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台彩电,电视里正在播放香港电视剧。伙计戴着一副白色的大口罩,短发耷拉到耳垂,左耳上戴着一枚银色耳环,俨然是一副非主流的打扮。
这种非主流的打扮让孙必振印象深刻。半年前他来这里买药时,店里的伙计还没有这么拉风,门口也没有那个会说“欢迎光临”的毛绒猴子。
半年未曾光顾,天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孙必振此刻并无心思去关注这些,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快买到药物。
伙计听见毛绒猴子发出的声音后,漫不经心地问:“取药吗?”
“不,我自己带来了方子,现抓。”孙必振慢慢走到柜台前,取出那张写着药名的纸条,按照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文字和拼音念了起来,但伙计及时打断了他。
“停,别念了,把处方给我,谁能记住你念的那些东西?”
伙计的声音又高又尖,孙必振感到不悦,但他不想浪费时间解释,直接将写有药名的纸条递给了对方。
伙计皱起眉头,盯着字条看了几秒,小声嘟囔道:
“啥,啥,啥,这写的都是些啥啊?”
他逐渐提高了音量,最后将字条拍在柜台上,说道,“兄弟,这活儿我们这里接不了。”
伙计把字条推到柜台边,伸出手指指着上面的字迹,“你看,这里只有药名,没有剂量。再说了,我们抓药需要处方单,你这不过是随手撕下来的纸,很多字都是拼音,谁敢照这个给你乱抓?”
孙必振还想求他通融一下,但伙计果断地摆了摆手。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退一万步讲……”
伙计从柜台下的暗匣里抽出一把温彻斯特1887型的杠杆连发霰弹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孙必振。
“……退一万步讲,你要的这些地狱草药,人间根本不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