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阳究竟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丘处机凭着前事推断恩师的想法已是不敬,但他觉得这个原因有八成真。
“唉!林女侠的武功与先师不相上下,她是何等的傲气,看先师始终未有回应,误会先师瞧不起她,最后终于闹到反目成仇。”
“林女侠闭守古墓不出,先师在这终南山上建立道观,出家修道。整件事情,说先师对不起林女侠也好,说他们有缘无分也对,徒留一句奈何、奈何啊!”
林焕咬牙道:“因为王重阳的故旧死绝了,所以他……他……”
丘处机道:“先师并非对林女侠无意,只不过,义军几万人化为白骨,先师忘不了。”
郝大通道:“林掌门,过去种种皆是上一辈的事,有情也好,无情也罢,最后都要归于尘土。”
“哼!”
“先师把林掌门当成子侄,甚至是……”丘处机欲言又止,若非当年林焕偏见太深,恩师其实想把全真教留给他。
如此一来,全真教又岂会像现在这样一代不如一代。
林焕长出一口气,从身上摸出一张纸丢到丘处机旁边的桌上。
丘处机道:“这是……”
“先天功。”
丘处机赶紧打开纸张,上面正是一门上乘的内功心法。
林焕道:“我从南帝那里习得先天功,是为了救人,这是重阳真人的绝学,可惜全真教无人会这门武功。”
全真五子眼睛一亮,他们听出来林焕对恩师称呼的改变。
“先天功威力大,练成不易,对资质要求太高。我从原本的功法去繁就简,变为易于修炼,威力稍有不如,却不用像全真心法那样用十年打根基,两种内功相辅相成。”
丘处机拱手道:“林掌门是开宗立派的大宗师,全真教上上下下感激不尽!”
全真心法就有一点不好,刚开始练起来功力增长缓慢,比不得外功能快速开山裂石,与人动手总是吃亏。
江湖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谁能保证内功大成之前一架不打。
“嘿,你们不记恨我曾经打断你们的腿了?”
“哈哈,技不如人,那有什么好说的!”丘处机大笑道。
至此,林焕与全真教多年来亦敌亦友的关系转为平和,全真五子也很满意没有为门人后代留下隐患。
郝大通想了想,说道:“林掌门大气,我全真剑法还有些可取之处,不如我去华山当个客卿长老,咱们武学交互,成就一段佳话。”
林焕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李莫愁,她才是华山现任掌门。
李莫愁沉思片刻,说道:“好,华山派欢迎广宁子道长。”
华山弟子大多是林焕从民间找来的孤儿,李莫愁掌管华山后收徒甚严,不像全真教广收门徒,来者不拒。
华山派约莫近两千人,分布五峰,内门弟子其实少之又少,把太华心经练到六层以上的只有百余人。
剩下的弟子资质平平,学不会太华剑法,学全真剑法也行。
林焕瞥向孙不二的道袍,没忍住好奇心,问道:“孙道长,为何你道袍上绣的是骷髅?”
以前他就奇怪,但那时跟全真诸子的关系还没好到能够闲聊,是以一直憋在心里,如今两方化敌为友,林焕赶紧问出口。
孙不二一怔,低头看看自己的道袍,然后笑道:“此骷髅头乃是先师点化时所赠,意为人寿有数,转眼即为枯骨,当修真慕道,不可虚度光阴。”
林焕傲然道:“大道万千,殊途同归,何为道?我行即我道!”
论武功,全真五子认输拜服,论道却不能就这么认输,于是接下来,林焕与全真五子坐而论道,重阳宫直接变成道场。
全真弟子还以为几个老祖宗在打架,连忙过来看,听见他们只是动口才放下心来。
重阳宫殿外先是一个两个弟子,慢慢变成几十个,再然后几乎所有弟子都围在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听殿内几人讲道。
全真五子出家修道几十年,忽然发现自己辩不过一个未出家之人,这比他们打架输了还难受!
小龙女勾着师姐的小指摇了摇,低声道:“师叔怎么连道法都这么懂啊?”
李莫愁回道:“你看过古墓里师叔留下的手稿没?他道佛皆通。”
公孙绿萼听了一会儿,没听懂,脑中发晕,这些对她来说太深奥了。
正当论道激烈之处,忽听警钟长鸣,一位全真弟子匆匆前来禀报:“掌教真人,有客到。”
丘处机停住话头,让殿外聚集的弟子散去,把客人请进来。
一群人鱼贯而入,领头的是一位蒙古官员,后面跟着招贤馆的高手,蒙古四杰赫然在内。
蒙古贵官大咧咧说道:“大汗旨意,敕封全真教。”
全真五子互相对视,丘处机道:“敕封?我玄门方外之人,何需官府敕封!”
“大蒙古威震天下,你敢不从?你是何人?”
丘处机上前一步,喝道:“贫道丘处机,全真教第三任掌教。”
“你就是丘真人?”蒙古贵官上下打量他,态度好了些,然后掏出黄缎宣读旨意。
“……掌管诸路道教所,丘真人接旨吧!”
丘处机曾经受郭靖所托去见过成吉思汗,此事蒙古各部知道,这官员不敢太放肆。
“丘真人还不接旨?”蒙古贵官眉头一皱,来的时候四王爷就提醒过,全真教未必肯听话。
丘处机怒道:“蒙古背信弃义,撕毁盟约,我全真教皆为宋人,绝无可能对蒙古卑躬屈膝!”
“大胆!”蒙古贵官厉喝出声,他扫过全真教众人,冷冷道:“你们在我大蒙古的地盘,却不服管,该当何罪!”
“话不多说,全真教宁愿战至弟子死绝,道观失毁,也不会降了蒙古!”丘处机此言一出,满场寂静。
长春子性烈如火,脾气暴躁,他并非完人,有缺点,好勇斗狠,做错过事,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从未低过头。
话已说死,蒙古贵官被这么顶回来,顿时僵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