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境明这堵墙被黎至当成了盾牌,随身携带,平时放在侧方,关键时刻就往面前一推,黎朝一见她明显的拒绝态度,和池境明无可奈何的挠头,就算是千言万语也说不出了。
看着黎朝稍有落寞的背影,池境明问道:“其实我觉得说两句话也没什么,万一黎朝姐是想解释呢?”
“她要是真想解释就不会是这样了。”黎至将她拉走,“回来了,想见我,却又什么都不说?当我是傻子吗?”
“别管她了,咱俩找阿识打游戏去。”
黎朝听见了她们的对话,微微一顿,垂下眼眸,阴影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她走到院子内,看一眼星空,转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院子里的小石桌上摆了茶具,俞承此刻就在,她沏了一壶茶,抬手招她:“怎么又愁眉苦脸的,来喝杯茶。”
“承姨。”黎朝在她面前坐下,斟酌片刻,小口呷了茶,忽地浅笑道:“在承姨这儿总能喝到好东西。”
俞识吹去茶上热气,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少贫嘴。”
“哪有。”
她和俞承闲聊了几句话,饭前的那次交谈并不顺利,黎朝拐弯抹角了一番,试探着再次提起那个未果的问题。
俞承沉默地听了一会儿,她没有明确拒绝谈论这个话题,黎朝觉得仍有希望。
“这种纵容犯罪的后果我们已经看见了。”俞承放下茶杯,轻叹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在这件事上,柳垣可以分批召集一定数量的志愿者,从此禁止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产业。”
“时间不会太长,不会让大家等太久。”俞识站起身来,她说:“四州峰会就在近期,到时候我亲自去林城。”
某些东西,并非放在明面上就成了帮助,反倒成了一种无形的限制。
从前不放在明面上谈,是因为涉及了太多的人力资源,只有削减这部分的支援力度,这件事才能以一种和缓的姿态进入民众的视野当中。
话已至此,好坏说尽,黎朝没有别的话可以再讲了。
黎朝不讲话,俞承不知道她的态度。少时,俞承微微叹气,准备离去。
“承姨。”黎朝抬起眼睛,声音轻得像一阵云烟,“可于怀之是我的朋友。”
俞承身形一滞,便听她继续说道。
“……我的实验室,和她有合作。
研究正在关键阶段,我们缺少实验对象,样本和准确的数据。
如果这项新药有我们预测的十分之七的功效,那就已经远超长安现在泛滥的那东西了。”
她语气带着一种激动的诚笃,说罢,双手按在桌沿,稍稍起身,露出那副真挚的神情。
而俞承怔愣后,说的不再是此事了。
“……阿朝。你没有和阿至说三年前我们发生的争端,我应该对你说一声谢谢。”
她提起茶壶,为黎朝倒了一杯。
在她这样说的时候,黎朝就都明白了。
三年前,她们已经因为于怀之的事情吵过一次了,只是那时候更加激烈,俞承的态度也更加坚定。
俞承将柳垣放在了心中的第一位,她做的所有决定,都是站在柳垣的立场,为了柳垣能得到更好的发展,她真正做到了铁面无私。
在多次争吵之后,黎朝选择了远赴国外,那是一个无可奈何的举措,她和于怀之牵扯得太深,她去国外,是为了逃脱罪名。
黎朝并不怪俞承没有对她多一份偏袒,她们的本心有许多相像之处,黎朝能够理解她。
最终让俞承深陷愧疚,回心转意的是昔年挚友的一个电话。
黎朝的母亲,黎轩斌的大姐,黎轩廷。那是俞承的挚友,从初中到大学,她们未曾分开过,直到彼此忙碌工作,形影不离的两人渐行渐远。
那天之后,针对相关黑产的行动提前收网,不出半个月,黎朝被判无罪,于怀之判到了更轻量的罪名,仅仅是罚款。
俞承用两个错误,弥补了一个更大的错误。即使黎朝亲口对她说“你没有错”,不管到底指哪一个错误,无法遏制的愧对之情仍旧野草一般在心底疯长。
想到过去发生的种种,俞承动摇了。
她们促膝长谈了很长一段时间,黎朝清楚,跟俞承讲大义,讲全人类是行不通的。
过去的龃龉就像碎裂的镜子,用了胶水粘好,手掌摸上镜面时,一不小心就会被划伤。破镜回不到从前。
于怀之的事聊完了,她们都不是很想继续谈论后续,改说起那些天南海北的见闻,黎朝告诉她近几年玉林的变化。
“广平啊,广平发展得不错。”黎朝说道:“我去广平旅游过几次,都是流动人口的新城市,有这个水平已经很好了,听说常住人口比较少。”
“广平的雕像是个不错的景点,当时觉得可能会成为什么纪念城市。”俞承感慨道:“现在这样挺好的。”
夜色已深,仲夏的夜风微凉,俞凯倚在门口,叫她们回来,“你们干什么去了,我切了水果,谁想吃点?”
二人对视一眼,俞承拾起茶壶茶杯,笑道:“妹妹来查岗了,看来咱俩是没办法在外面等月亮了。”
她们走过来,俞凯侧身让开,背着手跟在俞承身后,冷哼道:“自己体虚不知道?我收拾完东西还去书房找你,结果你跑出来吹冷风了。”
“都这个季节了,哪有那么冷。”俞承无奈道,回头等了她一下。
俞凯快步过去,拿走她手上的茶具,埋怨道:“亏得你还知道喝点热的。”
落在后方的两人,望着俞凯匆匆的背影,又看见在客厅沙发打游戏的黎至她们。
黎朝用只有彼此间才能听见的低声说:“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阿至知道我毕业要去玉林,她肯定不愿意。”
“她会理解的,你不必宽慰我。”俞承将目光放在俞识身上,说道:“我只是不希望这些事影响到孩子们的感情。”
“还愣着干嘛?”俞凯将茶具拿到水槽边上,准备清洗,抬头望向她们,“阿朝,我切了你你喜欢的水果,放茶几上了,离旁边那个老学究远点。”
俞承有些惊愕地扬起眉头,看着俞凯,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拍上黎朝的肩膀,推了她一把,调笑道:“去吧,别把我供出来就好。”
她挽起衬衫的袖子,来到俞凯身边,“我都变老学究啦?”
“也差不多了。”俞凯哼笑一声,用手臂挡住她,“别了,新换的衣服,还是我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