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山林间雾气弥漫。
衣着统一白色道袍的玄天宗弟子正在寻找着什么。
一弟子鼻尖闻到一股血腥儿,当下便寻着气味传来的方向走去。
“咔嚓!”一声,地上枯木树枝被踩断,那弟子闻声看去,脸色愕然,脚下竟有大片血迹,一直延伸往前…
那弟子用剑拨开面前带有血迹的杂草,里面的一幕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常年脸色焦急地来到闻天身边:“找到宗主了!就在那边!”
闻天当即朝常年所指的方向走去。
几个弟子见他来了,纷纷给他让出路来,闻天也顺势看清了此刻的“云昌南”。
闻天紧拧着眉,“怎么会变成这样…”
…
温桑桑带着秦九昀回了她在秋芜镇的小院儿。
秦九昀服用了转轮草,脸上的一些皱纹和鬓角的华发全褪了。
温桑桑庆幸杨裳还真没骗她。
她将药一口一口地用勺子喂给秦九昀,还怕太烫了会吹一会儿,那细心程度简直不亚于照顾丈夫的妻子。
秦九昀目光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缱绻又温柔。
药喝完了,温桑桑还用衣袖给他擦了擦嘴角,又细心叮嘱:“是药三分毒,这药虽是灵药,但是想要完全好起来,还是得看你自己,你现在没什么灵力,若是想要修行,必须找一个灵气充足的地方…”
温桑桑想着去哪里找这个灵气的充足的地方。
那方男人已经握住了她的手,纤细又柔软,包在手心里就好像触摸她的狐狸尾巴一般。
察觉到那薄薄的茧摩挲过肌肤的粗粝感,温桑桑回过神来,将手不着痕迹地抽出来。
她起身,“你先休息,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秦九昀却是道:“寻找灵气的充足的地方还不用着急,这药对我有用,我现在已经感觉到身体正在吸收灵气了。”
“那就好…”
秦九昀伸手,还想去拉她的手,却被温桑桑再次躲开了。
她说道:“那你现在还未恢复,先好好休息吧!”
说罢,温桑桑似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里。
秦九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略带落寞了下来。
立在床头的飞云剑振动着,好似有些不满。
秦九昀皱眉,冷声呵斥:“闭嘴!”
飞云剑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温桑桑关上房门,好似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一般,她大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可这心却依旧跳动不止。
温桑桑抬手,她手心出现了金莲印记,那泗海珠也出现在了她手心。
那泗海珠上的纹路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八个面,每一个面上都是“殷”字。
“喵~”脚边传来一声猫叫。
温桑桑收起泗海珠,她看去,竟然是柳如烟。
温桑桑:“你怎么来了?”
猫妖用爪子扒拉着温桑桑的裙摆,脸色急切又害怕:“桑桑,出大事儿了…”
“你是说芘献不知被谁杀了?”院子里,温桑桑脸色诧异地问柳如烟。
柳如烟点了点猫头,“对,芘献死了…而且他的脑袋都被砍掉了。”
温桑桑,“你如何得知他死了的?”
“那日看着你被人迷晕送上了马车以后,我便去给那群修士报信,趁着他们和黑堂的人打了起来,你也跑出来了我便也偷偷跑了,不想刚跑出来就听闻苏州城的镜妖王死了,我不信便去了芘献洞府,没想到芘献真的死了,而且连脑袋也没了。”
温桑桑紧皱着眉,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脑袋没了?!就只是脑袋没了?那他的内丹呢?”
柳如烟:“内丹我不知晓,但是他的脑袋是真的不见了。”
杀了芘献,就带走了他的脑袋,这是为何?
柳如烟:“桑桑,我给你说,这芘献是镜妖,和我们这些肉体凡妖都不相同,听闻芘献之所以能成为妖王,靠的不是他的实力,而是他有一个古怪的能力…”
柳如烟正要说下去,房间里突然传来响动,似乎是什么被打碎了的声音。
温桑桑担忧秦九昀的身体,她叮嘱柳如烟先走,推开房门便连忙走了进去。
而房间里,秦九昀正跌坐在地上,他手上全是血,旁边还有被打碎的茶杯。
温桑桑连忙走到秦九昀身边,蹲身查看他的状况。
“秦九昀,你没事儿吧?”
秦九昀双手上是被划出的血痕,他脸色虚弱,还带着自责:“还以为我真恢复了,只是想喝口水,竟连这么简单的事儿都没做好。”
温桑桑用手帕擦去他掌心的鲜血,手心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很是渗人,而温桑桑怎么也止不住那鲜血的溢出。
温桑桑眼底担忧,此刻就想着该如何止住这鲜血。
秦九昀看着她,一时入了神,他们明明说好了划分界限,可是现在说不出是谁在扰乱这规则。
他难以忘怀,她却突然对他如此关怀。
就在温桑桑抬手想用灵力的时候。
秦九昀凝着她,眼底万般无奈和心疼:“桑桑,那个时候云念这样欺负你的时候,若是我再细心一点儿,你就不会受委屈了。”
温桑桑动作顿住。
云念欺负她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被秦九昀绑着,他想让她听话和他去玄天宗,可是她害怕去了玄天宗自己妖的身份暴露,所以想尽办法来摆脱他。
谁知秦九昀内地里根本就是一个恶魔。
温桑桑抬眸看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晓该说什么,最后也只是说道:“我先替你包扎伤口。”
秦九昀将手抽出来,他在笑,渴求怜悯的苦笑:“就当这是我的惩罚,你别躲着我了…”
他想抚摸温桑桑的脸,不知是因为一手狼狈而不忍,还是害怕她会躲开,始终没落下去。
温桑桑心底一颤,她拽紧了手帕,有些五味杂陈。
最后她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字。
“好。”
秦九昀由衷地笑了,他终于放下心来,将头靠在温桑桑肩膀上,闭上眼,仿佛世间喧嚣都已散去。
温桑桑耳边传来一阵呢喃低语,“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救我吗?”
这个答案,温桑桑很久以前就给过了秦九昀,她说自己是想活命才救他,那个时候,她为了活命,贪财嗜命,说谎成性,只想着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是秦九昀却什么都当了真…以为她真心不假,便是假的也要强制让那成为真的。
一室寂静,沉默中,耳边又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秦九昀好像是…睡着了。
温桑桑挺立了些背,只让他睡得更安心了些。
…
云昌南一夜之间灵力全无,而且也变成了一个形如枯槁的老叟,他身为玄天宗的宗主,这个消息一经放出,整个修真界如同炸开了锅。
大长老也没有让温桑桑失望,他亲手将云昌南押上了天刑台。
台下乌泱泱地坐着来自各大宗门的人。
“这云宗主究竟犯了什么事儿,玄天宗竟然要用这种惩罚?”
“都已经灵力全无变成了废人,现在还早这样惩治他,我看这背后的隐情可不浅呐!”
“对啊!我听说这云昌南欺师灭祖谋害前任宗主,莫非这是真的不成?”
台下各大宗门的人议论纷纷,正当众人猜测的时候。
大长老当场宣判道:“玄天宗宗主云昌南,谋害前任宗主拓跋无鄢和现任玄天宗三师尊兰竹,证据确凿,现如今玄天宗将其除名!处以极刑!”
此话一出,几个宗门的长老,纷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台下的人静了一会儿后轰然炸开,而其中,有几人脸色严肃地悄然离开了。
易水竹亭。
“陛下,云昌南被爆出谋害前任前任宗主和玄天宗三师尊兰竹,现在他已经被玄天宗除名,并且处以极刑了。”
背对着那人的殷南淮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
人走后,竹亭里只剩下殷南淮一人,他眼底正隐忍着一股怒气。
一袭玄色锦袍的秦宴脸色不好地走了过来,他禀告道:“陛下,七尾狐闯入黑堂,不仅盗走了所剩无几的转轮草,还偷走了…第九层藏的一些情报。”
殷南淮转身,“她拿走了什么情报?”
“是关于南明殷家的…”
殷南淮脸色瞬间变了,周围气压骤降,秦宴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殷南淮好似受到了某种打击,他眉头一皱,捂着胸口直接吐出了一口鲜血。
秦宴连忙上去扶住他,“陛下!!”
殷南淮变得脸色有些苍白了,他握住秦宴的手,“宴儿!去…去把她找回来…我们不能再等了…”
秦宴脸色犹豫:“可…”
殷南淮见秦宴动摇,厉声呵斥:“七尾九尾都一样!她身有灵骨!就算是没了灵力也很快就能恢复!宴儿!为了我们一家能团圆!我们只能这样做!”
秦宴:“好!我这就去!”
秦宴很快离开。
殷南淮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石凳上,他神智略微恍惚地喃喃着:“都是你们逼的,都是你们逼我的…”
夜半。
朦胧掠影。
温桑桑侧躺着,看着平躺在身边的人。
从刚才他睡着了就没醒过来,可是呼吸却十分平稳,连眉宇也缓和了下来。
鼻梁高挺,侧脸尽显一笔一画的写意风流,明明是天之骄子,可现在却是一个连灵力无法掌握的“普通人”。
鬼使神差地,温桑桑伸手,想要去抚摸秦九昀的脸。
就在她即将触摸到他的时候,泗海珠竟然凭空出现了。
一阵白光浮现,将温桑桑带入了一间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里。
温桑桑站在屏风外,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又来到了当初秦昭昭诞下她的那间房间里。
而此刻,里面正有两道身影在交谈着,温桑桑走近,她看见…
秦昭昭坐在床上,此刻她已经怀孕将近八个月了,而坐在床边的男人容颜清俊,还身着一袭道袍,她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男人将一个盒子递到秦昭昭面前。
秦昭昭看见里面的东西,她脸色苍白,“你疯了!”
男人皱眉用近乎命令的语气:“吃了它!”
他太强硬,似乎她若不接受他便会狠下心来做出更疯狂的事儿。
秦昭昭眼泪倏地落下来,她拼命摇头:“我不要!我不要!!”
男人将盒子的东西取出来,然后掐住秦昭昭的脸,他手上力道不减,却轻柔地哄着她:“昭昭乖,吃了它,我们的宝宝就能安全降生了。”
秦昭昭挣扎着,她苦苦哀求:“殷南淮!这不是我们的东西!你还回去!还给他们啊!”
殷南淮?!温桑桑整个人僵在原地,那人是殷南淮?!他在强迫秦昭昭?!
温桑桑想上前将殷南淮拖开,可是她的腿仿佛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
而见秦昭昭不肯,殷南淮压着她,一边求着她,可手上却在强迫她,他正在疯狂的边缘。
“昭昭!昭昭!听话,这个宝宝不健康,你想让她一生下来就和我一样是个嗜血的怪物吗?你把灵骨吃下去就好了,听话好不好,听话。”
秦昭昭却哭着咬紧了牙关,死活不肯,“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到最后殷南淮没了耐心,他竟直接用法术束缚住了秦昭昭,将手里的东西直接打进了她的肚子里。
秦昭昭在床上无声地哭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温桑桑整个人宛如雷击,什么叫宝宝不健康,生下来是个怪物,是在说她吗?可她明明很健康啊!
那殷南淮给秦昭昭吃下去的灵骨是什么?
一阵白光再次浮现。
温桑桑躺在床上猛地睁开眼来,在她身旁,秦九昀正脸色担忧地看着她。
“桑桑!做噩梦了吗?”
温桑桑看着秦九昀,不知怎的,心底一阵心虚。
秦九昀将她揽入怀中,温桑桑僵着身体没有挣开,她靠在秦九昀怀中,听着他有条不紊的心跳,他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亲昵地在她额间落下吻。
“只是个噩梦而已,桑桑乖,我在这里。”
温桑桑紧张的心跳得到了抚慰,她好似得到了某种依赖,眼皮开始变得重了起来,然后在秦九昀怀里睡了过去。
秦九昀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立在一旁的飞云剑发出两声细微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