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过后便是漫天风雪。
风雪中,尚且年幼的『叶凡』娇嫩的小脸早已冻得泛青,一双手通红冰冷,却仍捧着一大团以外衣仔细包好的碎雪,一步一顿。
东风吹月,扑面而来的却是漫山红叶。
玉璧上,私自离家的『叶婧衣』瘦弱的身影一闪而过。
剑冢中的少年一步一错落,路过一柄柄形态各异、经历各异的剑,“人人各有际遇,我与剑的缘分又在何处?”
忽然,一个只到少年半腰处的小姑娘,举着根糖葫芦,活泼可爱的跳了出来。
少年正欲伸手去牵,却摸了一个空!
昔日里,喜欢放风筝、爱吃糖葫芦的小姑娘,却已经成长为了战场上烽火硝烟为伴的藏剑弟子。
陆小凤的眼睛微微睁大,“这莫不是……二庄主之前口中的‘琦菲’?”
花满楼长叹了一口气,道:“那样可爱的一个姑娘家,却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安宁的生活,奔赴向了战场。”
“女人就不该练剑。”西门吹雪忽然冷声道:“可她已经练了剑,就不该把她当做一个女人。”
花满楼闻言顿了顿,只叹了一句,“只希望她能早日安然归家。”
他没有说大胜归来的话,只因为《旧唐书》与《新唐书》,花满楼已经读过许多遍了。
玉璧上的少年,看着姐姐消失的方向,看着那抹剑冢中升起的光亮,毅然决然的奔跑了过去。
奔向了刀山火海,奔向了硝烟吹起的方向,奔向了那柄独属于他的剑!
幸好,路虽暗虽长,少年到矣。
一道看不见的光彩自剑冢飞震而出,打坐冥想的少年终于从自己的意识里惊醒。
“它在等我。”少年略带几分激动的喘息,“谁都不行,必须我亲手拔下它!”
转身离去的少年,并不知道原先固若顽石的巨剑,已然震碎了基座。
见此,李寻欢侧头和楚留香相视一笑,道:“看来他快找到自己的‘心剑’了。”
玉璧上的画面由黑至明,百来块做工精细的汉白玉铺就的广场边缘,『叶英』正如往常一样,于桃花树下静思。
追命看着雕栏玉砌,感慨道:“之前看到高大的房屋殿宇时我就想说了,藏剑山庄之富,只怕堪比国库啊。”
普通的王侯府邸,都不见得能找到如此之多、规格整齐的八尺汉白玉,更别说用它来铺地了。
作为沈天君的儿子、朱富贵的女婿、快活王的敌人,沈浪倒是见过些许世面,并未太过惊愕,“不是底蕴深厚之家,也供应不出那样多的藏剑弟子。”
追命……追命艰难的合上了下巴。
只见『叶英』忽然拔出自己的佩剑,比划了一个剑式,激荡起地面积雪。
还不得众人怀疑,冬雪之际如何能有桃花盛开。就见玉璧上画面一转,眉宇间满是果敢坚毅的少年,出剑攻来。
两剑相击,剑气猛然激荡!
冥想世界中,宛如死水的汪洋水面上,忽然荡起一朵涟漪。
随着出剑越快,乒乒琅琅之声不绝于耳,冥想世界里水面的涟漪愈发增多。
那片汪洋,活了起来。
少年手中长剑犹如灵蛇出洞一般,速度奇快的朝着前刺去,而后手腕一转,长剑带着凌厉的气势横向劈出。
冥想世界里,随着少年剑式愈发成熟,那片汪洋已经激荡起滚滚水浪。
少年目光如炬,手中长剑忽势如同旋风般,横扫至『叶英』的腰间。
这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剑术不可谓不精湛。
而此时,冥想世界里滚滚高浪中,缓缓升起一柄巨剑。
少年的身形如飞鸟般高跃在空,一剑刺下,可却被『叶英』轻描淡写的抵挡,不得不如游鱼一般脱身后退,卸去力道。
战至正酣,『叶英』化守为攻,剑招也凌厉起来。
提气聚力,一剑化既出,数道剑气并行而击!
剑声肃然。
剑气将至,杵剑跪地的少年却仍低头喘息不止。
千钧一发之际,冥想世界里的那柄剑终于脱水而出。
少年眸色清明闪亮,再次举剑而起,躲过道道飞至而来的剑气后,腰身一拧转移至『叶英』身后,直直刺下。
『叶英』见少年反应,心下欣然。含蓄微点下巴后,不动声色的一个错步转身,躲过少年攻来的这一剑。
也正是这一个错步,露出脚下积雪已经融化的地面。
恰在此时,少年却忽然闻到了花的香气。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只是不知道这花香,和他大伯‘抱剑观花’所闻到的香气,是否一样?”
李寻欢也学着楚留香笑着摸了摸鼻子,摇头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这股花香,还不到芬芳馥郁的时候。”
“江湖路远,少年人总是不会缺少磨砺的。”无情目中露出欣然之色,感叹道:“冰雪消融过后,便该是草长莺飞了。”
『叶英』一个响指弹在了少年的额头,“在想什么?”
“我想……”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坦白的从腰间摸出『侠客令』,“出去看看。”
“侄儿在剑冢时,曾梦浮世悲喜万千,却始终如雾中而观,不得进益。”少年越说,心中念头越定,“我想去走自己的路,找自己的心剑。”
此时,刚才积雪消融的那块地面上,一株新草破土而出。
草色虽小,身姿却茁。
重新在繁花树前负手而立的『叶英』,听完少年的话,只淡淡道:“嗯。”
少年意外抬头,可还是低落叹气道:“可我爹不会答应的。”
对此,『叶英』只是温声嘱咐了一句,“去与他好好道个别。”
“?”
“!”
少年听懂了大伯话中的意思,惊喜的无以复加,“诶!”
温柔看着少年脚步轻快飞扬的跑远,一时间羡慕极了,哀怨道:“大庄主可比我爹好说话多了!”
‘要是大庄主是她大伯就好了,这样她爹就再也不能三番四次的催她回家了。’温柔在心里开始了不切实际的浮想联翩。
练武场内,几名藏剑弟子在演武比试。二庄主并两位弟弟,静坐在一旁指点。
忽然一只身上背了满兜子金元宝的山猫,嘴里咬着一封信,递了上来,
那样一大兜的金元宝!
追命叉着腰不自觉的往后仰,吃惊之下竟不自觉的吹了个口哨,露出了些从街头学来的痞气来。
“嗯?”无情竟不知道自己的师弟,什么时候放着好好的捕头不做,去做混混了。
感觉到自己身上宛如实质的目光,追命轻咳了一声,腰也不敢叉了,立即双脚并立站好,一本正经道:“比武的两名弟子下盘稳健,功夫不错……不错……”
无情摇了摇头,没有再抓着追命不放。只在心里盘算道:‘走街巡逻的事,看来以后得转交给铁手才好。至于某人么……’
追命才刚为大师兄的目光,移开松了一口气,忽然间就打了一个冷颤。
见冷血疑惑的看向自己,追命表示自己无事的摇了摇头。
他也确实没怎么样,就是……怎么感觉背后有些发凉?
而一旁的陆小凤,早就在无情目光投来时,悄无声息的往外挪开了两步。
看不见的风波平息过后,他才一脸庆幸的暗舒了一口气。
‘呼,还好他没有答应诸葛大人进六扇门。’
『叶晖』取过山猫递上来的信,只见信上写道:
『大伯让我知会你一声,我去找自己心中之剑了。』
落款处,正是叶镜池。
看到信上草草一句的留言,上官海棠没忍住噗哧一笑,“他大伯明明是让他好好道个别,怎么到他嘴里就成‘知会’了。”
果不其然,看到儿子的“好好道别”,『叶晖』怒气冲天,一掌拍裂了旁边的桌几。
“学什么不好,偏学离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