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认为离开,便能高枕无忧吗?”
一道低沉的声音骤然打破寂静,钱大夫不知何时已悄然推门而入。
是啊,他若是铁了心的,置顾君泽于死地,天涯海角,又何处能寻得一方安宁?
钱大夫上前一步,“世子,难道就没想过一个侯爵,凭什么能让整个太医院守口如瓶。”
楚若涵手下一紧,她之前便觉得,皇上对顾君泽不似坊间传言般疼爱。
莫非里面也有皇上的手笔?那可是顾君泽的亲娘舅啊……
“君泽……”楚若涵下意识地唤了一声。
顾君泽回握住楚若涵的手,抬眸看向钱大夫,眼神变得凌厉。
“钱大夫,你究竟是谁?”
“太医院前院政田世磊是我祖父,钱是家母之姓,在下真名田学章,当年祖父并非告老还乡,而是我田家一十三口皆被人灭了口。”
他的声音都颤抖了,眼中满是痛苦与仇恨的回忆。
楚若涵这才知,钱大夫并非偶然被她招入府中,而是早有预谋。
田院政的孙子,医学世家,怪不得医术高明……
“我当时还小,被家仆带出来,才留得一命。”
说到此处,田学章的眼眶微微泛红,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突然,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世子爷,当年长公主之死,并非那么简单,我田家就是因此才被灭的口。”
“这些年,我隐姓埋名,吃尽苦头,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将这冤情大白于天下,还我田家一个公道,也让长公主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钱大夫缓缓道出当年之事,原来长公主怀孕之时,安胎药里就被人下了东西,致使顾君泽就算侥幸出生,也是胎里弱……
当年的真相钱大夫也未知全貌,也只是在祖父留下的手稿中,猜到一二。
顾君泽原以为是他挡了路,父亲才想除掉他,可真相竟如此刺心。
当年五王之乱,若不是他娘率军回来平叛,力排众议扶皇上登位,他又怎能安稳高坐龙椅?
如今看来,这皇位稳固之后,迎来的竟是这般恩将仇报。
顾君泽眼眶瞬间红透,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我娘……我娘……那些她最亲最爱的人,到头来都想让她死……”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满心的悲恸与愤怒无处宣泄,犹如困在绝境中的困兽。
楚若涵心疼地将他拥入怀中,眼眶也蓄满了泪水,她体会过这种至亲惨死的恨。
满心的不甘,滔天的恨意,却无法立刻手刃仇人的恨……
她轻拍着顾君泽的后背,试图安抚他,他不是众叛亲离,他还有她。
顾君泽猛地推开她,踉跄着后退几步。
“君泽?”
楚若涵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他,她怕顾君泽受不了。
“别跟过来……”
顾君泽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中硬挤出来的。
他需要自己一个人……
那背影带着无尽的萧瑟,在月光下拉的很长。
脊骨仿佛被抽去了支撑,整个人瞬间塌了下去,仿佛在这一瞬苍老了很多岁。
他踉跄着脚步,一路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供奉安阳长公主灵位的祠堂。
双手颤抖着推开那扇沉重的门。
祠堂内,安阳长公主的灵位静静地立在那里,却抚慰不了顾君泽那颗破碎的心。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灵位前,双眼直勾勾地凝视着灵位,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娘,孩儿不孝……”
他把自己关了起来。一连三天都没有出来,不吃不喝的。
楚若涵在祠堂外心急如焚,来回踱步,终于忍不住要让人踹门。
就在影青准备动手时,那扇紧闭了三天的门缓缓晃动了一下,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缓缓打开。
顾君泽一脸平静地出现在门口,只是那平静之下,是楚若涵从未见过的决绝。
楚若涵望着他,一时竟有些愣神,下意识地开口:“君泽……”
“世子……”
钱大夫伸出手扶住顾君泽,想给他把脉,这么多天不吃东西,便是个身体强壮的也守不住。
就算性子在坚硬,可顾君泽身上的鬼罂粟,他还有找到办法彻底清楚。
顾君泽反手抓住钱大夫的手腕,目光如炬,“田家的血债会有清算之时的。”
钱大夫微微一怔,望着顾君泽那决然的眼神,心中稍定。
安阳长公主之子,又怎会是逆来顺受之辈。
他轻轻点了点头,“全凭世子安排,在下定当全力以赴。”
顾君泽面色略显憔悴,却强撑着挺直脊梁,“影青,把我腿疾痊愈一事,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京城。”
影青单膝跪地,沉声道:“是,世子。”
言罢,迅速转身离去,着手安排此事。
待影青离去,顾君泽缓缓转过身,目光轻柔地落在楚若涵身上。
楚这些天她为自己忧心忡忡,顾君泽心中满是愧疚与心疼。
他抬起手,轻轻抚去楚若涵脸颊上的一缕乱发,嘴角扯出一抹温柔的笑。
“涵儿,这几日让你担忧了。”
楚若涵任由自己埋进他怀里,“我真怕你一直这样消沉下去。”
顾君泽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楚若涵知道他心中已有了计划,她没问,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就像曾经的顾君泽一般……
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他心中有恨支撑着,就不会再想着狼狈逃离,去自舔伤口。
当天下午,顾君泽腿疾痊愈的消息如一阵风般传遍了整个京城。
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纷纷,瘫痪了十几年还能站起来,简直是一奇闻。
不少人都在打听,安阳侯府世子从哪里找来的神医?
安阳侯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脚步猛地一顿,伸手抓住一个下人,“你说的可是真的?世子的腿真的好了?”
下人忙不迭地点头:“千真万确,侯爷,整个京城都传开了!”
安阳侯只觉得心里堵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