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焦尸
第118章 焦尸
三人在二楼的长廊缓缓前行。
透过一侧被幽深雾气笼罩的木门，能看到二楼靠近长廊的大部分房间都是纺织工作间，里面摆放着简易的纺织机具。
昏暗的空间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味道。
一阵冷风吹过，丝丝凉意穿透骨髓，让人浑身起满鸡皮疙瘩。
破碎的玻璃像獠牙般嵌在窗框里，风吹过时，带着呜咽的哨声。
电闪雷鸣之际，整个空气仿佛被切成惨白的碎片，纷纷落在地上，恰似散落的裹尸布。
幸运的是，几人很快来到楼梯口前。
但前方还有一个房间，里面传出悠然舒缓的琴声。
要想到达楼梯口去往三楼，就必须经过这个房间。
迪克默不作声，一只手已放在腰间剑柄上。
接近门口时，他忽然朝里望去，金色猫瞳映出房间里内一架布满灰烬的【羽管键琴】——这种乐器算是钢琴的前身。
除了斑驳墙面上一面巨大的铜镜外，不见任何人影。
铜镜中也并未映出任何鬼物。
迪克正要跨过门槛，身后突然响起踉跄的脚步声。
法官法拉杰不知何时已越过他，正揉着太阳穴往屋内走去。
见两人都进屋，戈姆咬了咬牙，也只能跟着进入。
法拉杰坐在布满灰烬的凳子上，指节摸索着羽管键琴架，皱眉思索片刻后喃喃道：
“我怎么感觉这里非常熟悉呢？”
门口传来一阵轻蔑的笑声，迪克猛地回头，却不见任何人。
他迅速转身，铜镜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紧紧握着同样披头散发小女孩的手，正用血红的双眼凝视着三人。
古铜镜中瞬间传出数道如蛇般蜿蜒的黑发，黎明之剑的白光劈断发丝瞬间，粘稠的黑血溅射到琴键上，每个音阶都化作尖利的惨叫。
断发在地毯上扭动，如活蛇般缠上法官法拉杰的鞋跟，将他往镜中拖拽。
迪克手中宝剑再次闪过几道白光，狰狞舞动的发丝甫一接触，便如遇火的蛛网般蜷缩断裂；
断口处喷溅的黑血在剑刃白芒中蒸发成腥臭的雾气，这暂时解除了法拉杰身上的束缚。
但骑士戈姆就没那么好运，趁着这短暂间隙，长发已将他卷入铜镜之中。
迪克将法拉杰护在身后，紧盯铜镜。
镜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骑士半张脸忽然浮现在铜镜深处，眼球被发丝撑得爆裂，他张大淌血的嘴，发出咯咯的笑声，整个镜面开始渗出腥臭的粘液。
铜镜轰然炸裂，戈姆的躯体如同被无数丝线缝合的布偶，每寸皮肤都爬满蠕动的发丝。
当铜镜碎片叮叮当当散落时，那些发丝正从他爆裂的眼眶里源源不断涌出，沾满铜锈和血污的尸体抽搐着砸在地毯上。
迪克凝视着脚下渗血的铜片，那里正映出一双血红的双眼。
刹那间，整个景物扭转、破碎又重组，迪克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房间，可周围已不见法官和贵族骑士，只剩他一人。
旁边是一架崭新的羽管键琴，一个女人坐在羽管键琴长椅上，紧紧依偎着眉头紧锁的男人。
“维克多，还记得我们在音乐学院听《月光》的那晚吗？”女人的手指轻轻抚过琴键，
“当时你说，再黑暗的夜空也会被月光刺破...”
她轻轻握着丈夫颤抖的手，“现在不过是几片乌云罢了！”
维克多五指无意识地抓紧长椅，“斯嘉丽，你为了我放弃了成为音乐家的梦想，如今只能和我一起困在这穷乡僻壤。”
斯嘉丽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即便如此，我也很知足，因为身边有你和莉莉。”
说着，两人又相拥在一起。
画面再次破碎重组，迪克竟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新房间，似乎是纺织厂的办公场所。
维克多正趴在桌前写着什么。
迪克上前一看，发现他在写笔记，日期同样被烧毁。
迪克静静地看着他书写的内容：
今日，我们终于建成纺织厂，我还额外雇人搭建了一部分供家人使用的房屋，有居住的房间，也有休闲的场所。
纺织厂虽已建成，可那可恶的贵族骑士戈姆，凭借其根深蒂固的权势，阻止我招募纺工，家中经济状况也愈发艰难。
但我最亲爱的妻子斯嘉丽，仍一如既往地鼓励我，让我别气馁。
而且我最可爱的小女儿莉莉也跑了过来，大声呼喊着“父亲”，旺旺也摇着尾巴跟在她身后。
看到这一幕，我忽然觉得身体里又充满了勇气。
维克多正想继续写下去，忽地站起回头。
迪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身后脚步声的来源，他的猫瞳微微紧缩——来人正是法官法拉杰。
法拉杰疑惑地摇了摇迪克的肩膀：“猎魔人大师，你怎么了？
这里实在太诡异，赶紧去三楼，通过魔物的考验吧。”
迪克恍然，原来自己又回到了现实。
那么，刚才那场景是……
他没多问，和法拉杰顺着楼梯快速来到三楼。
三楼的布置与二楼类似，一个个小隔间全都是纺织间。
但那些本该摆放纺织机的隔间里，烧焦的棉絮如灰雪堆积，半融的铁质机件像扭曲的骸骨歪倒。
迪克朝里面仔细看去：
布置简单，摆放着些许床椅，这里应该也是纺织工们的休息间。
再往更深处看去，那里幽暗迷离，看不清任何东西，只传来阵阵低沉的呜咽声，且不是一道，而是一群发出的。
一只焦黑的枯手从黑雾中伸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身影呜咽着慢慢探头，全身缓缓显露，牙龈裸露在外，身体已被烧坏，他就像内部齿轮卡住的机械一般，一板一眼地朝几人走来。
而在黑雾之中，更多焦黑的爪子伸了出来。
法拉杰眼见前方已被焦尸堵满，回头想跑回二楼，却发现后方整个楼梯同样被焦尸堵得严严实实。
迪克反手将法官推向墙角，剑鞘在砖墙擦出一串火星。
未等第一具焦尸逼近，黎明之剑划过白炽横扫而过。
被腰斩的上半身仍在爬行时，迪克的残影早已突入尸群深处。
剑光闪烁声、僵尸呜咽声、肢体飞断砸地的砰砰声交织在一起。
法拉杰甚至能闻到，眼前猎魔人大师因快速舞动剑刃与魔物摩擦而产生的灼热气息。
他忽然感觉一只枯爪轻轻搭在自己肩上，瞳孔猛地一缩。
此时，他看到猎魔人大师已在高空回头，大师五指快速挥动，朝着他身后虚空拍出一掌。
大师手中呈锥形的湛蓝色气流在他肩膀两旁分开，擦着他的发丝分散激射而出，如同透明利刃。
他能感觉到，这些“利刃”上传来的冰冷寒意。
一瞬间，法拉杰发现身后魔物的呜咽声已完全消失。
再回头时，这些魔物尸体浑身的残块上，缺口带着冰冻的结晶，冰凝霜散落在走廊上。
几息之后，法拉杰才稳定住剧烈颤抖的心脏，重新回头：
前方只有一人如苍松般独自扎根冻土，剑尖点地，脚下一片残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