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没有太阳,但是空气闷热无比,鸣神大街上的人都少了许多。
天幕阴沉,风雨欲来。
太傅府,白无常闭着双眼,双手握的很紧,额头的青筋微微暴起。
昨日木雕被送出后很快便被白无常的人拦截。在损坏之时,竟发现木雕竟然是空心的,里面藏了许多关于大晟朝堂的记录。
送到云殇城,让云殇城的淮南人了解大晟的朝堂,这样以后来了大晟,就能更好的控制整个朝堂。淮南这步棋,也算走的稳健。
但碰到了白无常,算是他们没算到的一步。
因为出了意外,还有许多木雕没有处理,都藏匿起来等着白无常的命令。
云殇城或许还有淮南的人,白无常让所有人装作嶙峋阁的人继续把木雕送去,等到了地方后,再实行抓捕。
白无常让他们抓到人后,便将那些人关起来,然后再回京。因为不知道云殇城到底有多少人,白无常便让他们都一同去云殇。
如今,京城也没有自己人能用了。
这事虽然可以解决,但是时清灼呢?那个马老板,什么时候会对他动手呢?
白无常终于睁眼,看着满地狼藉的屋子,他拿起摆在一旁的玄武,大步走了出去。
“太傅!”
岁桃的一声大喝突然让白无常回过了神,他收起玄武,听着众多脚步慢慢靠近自己。
很快,身着大理寺官服的人来到青松院,他们手持利器,迅速将白无常包围。而这时,诸葛璟明与慌张的岁桃也同时走进。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这里是太傅府,不是你们能随便硬闯的地方!”
诸葛璟明看了一眼白无常,随后便挪开了目光,语气冰冷道:“岁桃侍卫,大理寺办案,请配合调查。”
岁桃赶忙来到白无常身边,气愤道:“太傅府又有什么问题?我们太傅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诸葛璟明不再理会他,朝白无常问道:“白太傅,请配合调查。”
“你们别欺人太甚,赶紧给我滚出去!”
正当岁桃准备冲下去将他们赶走时,白无常按住了他的肩。
白无常能感受到岁桃全身一颤,然后看着他惊恐万分的双眼,将他揽到身后。
“太傅,难道你……”
“嘘!”白无常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去找迟暮和杏林,把他们带走,这几日先别回府,也别被他们抓住!这是命令!”
“可是……”
“放心,诸葛少卿与我什么关系?不要担心我,你们先藏起来。记住,一定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看着岁桃颤巍巍的离开,白无常心里也不再有那么多担心。他走到诸葛璟明身前不远,轻声道:“诸葛少卿,抓我之前,能否让我去见个人?”
“……”
“马老板,这个木雕我明日再来拿啊,你得给我留好了!”
“放心放心,我一定给您留住……”
此时的嶙峋阁人山人海,都是来购买木雕的人,马老板一时也还招待不过来。
白无常走进嶙峋阁,一眼便看见了正在交谈的马老板。他走上前去,着实把马老板吓了一跳。
伪造案例一事,就可以给自己判一个死字。横竖都是死,那么在他被判刑之前,杀了马老板,时清灼就能有着一时的安全。
等到秦怀诺的奏折被发现,时清灼离京,那么一切在京城的危险都会烟消云散。
既然要杀,那么就得让所有人看见。鸣神大街,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马老板,今日生意那么好!不知现在可有时间,本官想请你喝杯茶。”
店内的所有人就算不知道白无常,经过这一席话也能知道。很快,嶙峋阁的人都与白无常隔了三尺远。
“既然是太傅的邀请,马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白无常带着他来到鸣神大街的一座茶楼,特意选了个靠门的位置。等着茶上好后,白无常也不再隐藏,开门见山:
“马老板,请吧!多喝几口,等会你再也喝不了这么好的茶了!”
只见他端茶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飞溅在他手上,可他似乎感觉不到烫,一直端着那杯茶。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打量着眼前的人。
白无常也不甘示弱,同样盯了回去。
“太傅何时发现我的身份的?”
“就那日,你与我交流时,不小心透露出来的一些话,让我猜到了。”
“愿闻其详!”
白无常抿了一口茶,淡淡说道:“嶙峋阁木雕虽然精致,但是太贵,只有许多达官显贵才会购买。云殇城虽然也有大户人家,但一个人一次性购买如此之多的木雕,太过奇怪。”
“你劫了我的货?”
“没错,不出几日,你们留在云殇城的人应该都会被一网打尽。”
此刻的马老板,眼神早已经变得冰冷。他直直看着白无常,或许下一秒,他就会突然杀了眼前的人。
“我当时还觉得是嶙峋阁的木雕贬值了,所以才可以一次性订购那么多!可是你的回答再次印证了我的猜想。”
“白太傅,果然不一般!”
“你接近清灼,无非是想除掉他。时琮脑子很好,走的也很稳,但是野心太大。你作为他的长辈,没和他说过,野心太大,也是一种坏事吗?”
“二公子天资聪颖,有王者之风,白太傅,你还不是着了他的道!”
“但我已经破了他的一步棋,云殇城的人你们是用不了了。而时清灼,你们也杀不了。就算我出了事,我的后手远远比你们想象的多!”
白无常从身上掏出三个东西,一把匕首,一瓶药,还有玄武。
“选一个吧,今日的你,见不到你的主子了。”
“若我不选呢?”
“那我会替你选一个。”
“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破坏我们的计划?你太天真了!”
“但是你们没有准备后手,唯一的一条路已经被我断了。若想成功,你们只有祈祷,云殇城里你们的人没有被我的人抓住。我这样做,我虽然不能保证以后,但是一时的安宁,肯定是可以的。”
白无常再次笑了起来,但声音却是冷的。马老板全身感到恐惧,他明白,今日自己真的跑不掉了。
“我死了无所谓,因为我相信还会有人来将这轮残局下完。”白无常摊开双手,“马老板,请吧!”
可是马老板没有一点动作,就在白无常觉得他已经被吓傻了时,他突然将手中的茶泼向白无常。
白无常立刻躲避,再次睁开眼时,马老板已经飞快的跑出了茶楼。
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实施,他缓缓起身,收起桌上的东西,随后放了一块碎银,闪身不见。
马老板在鸣神大街飞快的奔跑,途中撞到了好些个人。他现在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便出现了白无常的那张恐怖的脸。
可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跑掉时,白无常正出现在他身前。
“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你是太傅,你是太傅!”
他脑中灵光一闪,忽然大叫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太傅杀人了,白无常要杀人了!”
这方法的确有用,瞬间便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大街上的人都停了下来,看着已经疯魔的马老板。而白无常,正站在他不远处。
“救命啊!救命——,你不能杀我!”
他害怕的倒在地上,现在他的双腿已经软弱无力,看着白无常一步一步逼近自己,如同恶鬼,恐怖如斯。
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每个人都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的看法。一时间,鸣神大街乱作一团。
“马老板,感谢你。”
“轰隆——”,一声闷雷惊天霹雳般打了下来。只见马老板睁大双眼倒在地上,血随着脖颈上的伤汩汩流出。
一时间,万籁寂静。
直到血流了一地,终于有人暴发出了第一声尖叫。
“杀人了!白无常杀人了!”
有了第一声便会出现第二声,随之而来的又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害怕与唾骂。
诸葛璟明挤到人前,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走上前,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尸体,随后无措的看着白无常,眼神中似乎想求个解释。
“都说白无常杀人不眨眼,今日一见,真是恐怖啊!太傅就能随便杀人吗?这还有没有王法啊!”
“是啊,快把这个杀人犯抓起来,有他在我们大晟,我们真是一天也不安宁啊!”
“抓起来,抓起来!”
“……”
群众的呼声如惊涛骇浪一般冲击着白无常,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双手再一次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诸葛璟明慌乱起身,他拎着白无常的衣襟,咬牙切齿道:“白无常,你究竟想干什么!你为什么要当街杀人?为什么?!”
白无常对他一笑,似乎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诸葛少卿,下令吧。”
“太傅?!”
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白无常不得不转过头看向来者。
时清灼满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一场噩梦,让他不知所措。
“太傅,你杀了马老板?”
诸葛璟明松开他的衣襟,拔出了腰间的刀,指向他颤抖开口:“大胆逆贼,竟敢当行凶,太不把我大晟律法放在眼里!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这时,从人群里迅速冲出大理寺的人,很快就将白无常制服。
“等等,等等!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诸葛少卿,太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世子殿下,所有人都看见了,白太傅当街刺杀了嶙峋阁的马老板。现如今尸骨未寒,你和我说说,还有什么误会?”
时清灼踉跄着来到白无常身前,满脸的不敢相信。而这个眼神让白无常感到揪心的疼痛。
“太傅,你为什么要杀马老板?”
时清灼的语气几乎是恳求,也带有一丝希望。貌似只要白无常说自己没有杀他,他或许可以立刻与所有人争论。
可是白无常并没有按照他的想法说下去。
“马老板,该死。”
这句话如同巨石如河,激起层层波纹。
“什么叫马老板该死,我看该死的是你!你在我们大晟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能活到现在,无非就是仗着陛下!”
“就是,现如今,你得寸进尺,竟然还敢杀人,真是太不把大晟律法放在眼里!”
“马老板多好的一个人,他又怎么该死?他是犯了什么错还是怎么了?竟然被你这个魔头残害!”
“诸葛少卿,快把他抓起来,按照大晟律法,这人应该当斩!”
“……”
谩骂声,斥责声都响彻在时清灼耳中,但是他没有在意,他看着已经被架起的白无常,再次询问:
“太傅,你明明知道,马老板与我……”
“与你怎样又与我杀他有何关系?世子殿下,你太天真了。”
声音冰冷刺骨,也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时清灼喘不过气。他看着眼前的白无常,他感到如此陌生。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杀人?!”
声音咆哮,但近乎颤抖,声嘶力竭在此刻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时清灼用力掐着白无常,似乎想把他唤醒。明明就在自己不久前的生辰,白无常都不是这样的。为何才过了短短几日,白无常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说了,姓马的该死,没有理由。”
“我……”
“世子殿下!”诸葛璟明打断了时清灼,他闷声道:“此恶贼已经疯魔,多说无益,我们先把他带走,交给陛下处置!”
看着白无常擦过他的肩,任由旁人将他擒获。看着他弯折的背影,沉闷的气氛让他喘不过气。
白无常临走时,在他耳边说道:“世子殿下,不要太相信别人。你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此刻的他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无措的瘫倒在地上,周围百姓的责骂响彻在他耳边。
看着白无常与诸葛璟明越走越远,他双眼空洞,如同被泄气了一般,没有了任何力气。
为什么?太傅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真实的?难道曾经他所认识的白无常,都是假象吗?
明明昨日的马老板还活生生的站在他身前,说着今日就能完成自己的木雕;明明几日前的白无常还温柔无比,笑着与自己说着生辰快乐。可为何今日……
物是人非……
看着地上马老板的尸体,时清灼默默走了上去,用手轻轻合上了他的眼。
这时,一道圣谕也随之而来,陛下召见自己入宫。
白无常究竟怎么了,自己本想着去找岁桃他们,可这道圣旨来的却恰到时候。问谁,也不如问陛下来的爽快。
想着白无常那冷酷无情的眼神,自己心里无比难受。他摸着自己的剑,他本想在今日告诉白无常它的名字,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踉跄的朝着皇宫走去,“御风”佩于腰间,此刻也沉甸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