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苏回到小院,正准备回房小憩。
推门便见关玲儿躺在自己床上,丝毫不避讳。
她眉头一拧,抬步走进去,却听见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顿了顿,转身走到院子里。
院子里,东儿正蹲在角落玩石子。
“东儿,你娘为何哭?”虞苏语气不冷不热。
东儿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单纯,“早上被赶回来了后娘亲就一直哭,说让东儿受苦了。”
虞苏垂眸,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心情不好也不是鸠占鹊巢的理由。
她折返回房,走到床边,冷声道:“关玲儿,这里是我的屋子,你该回自己房了。”
关玲儿抬起头,双眼通红,语气中满是委屈:“虞二小姐,我心里难受得很,就让我在这歇会儿吧。”
说着,她又开始啜泣,“今日宴席,那张氏根本不让我和东儿去,我娘俩就像是家里的下人一样,哪有一点体面!”
虞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淡淡:“嗯,那是宴席的事。可与你睡我的床又有何关系?”
关玲儿一愣,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太难过了,想换个地方舒心一会儿。”
虞苏冷笑,“你委屈了,便该占我的房?”
关玲儿被问得语塞,片刻后才嘀咕道:“耳房太窄,又年久失修,墙壁裂了,实在难住人。我和东儿住得挤得很,不如换一间宽敞些的。”
虞苏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你觉得,换到哪间合适?”
关玲儿抬起头,期期艾艾道:“二小姐这间就很好,不如您行个方便啊。”
话音未落,虞苏忽然冷下脸:“所以,你擅自躺进我的床?”
关玲儿见她脸色冷冽,心头一紧,忙道:“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东儿还小,耳房漏风,夜里受了凉怎办?”
虞苏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耳房确实不适合住人,既然如此,我可以让人将你们房间修缮一番。”
关玲儿一听,急了:“那修房子还得等几日呢,我娘俩哪里受得住!二小姐是好人,不如先让我暂住您这几日,等修好再搬回去。”
“你想的真美。出去,别逼我动手。”
虞苏压着怒火,声音低冷。
今日的一桩桩一件件,已叫她心头火起。
林夫人明里暗里的讽刺也罢了,如今连这对母子也闹得不安分。
关玲儿瞪了她一眼,满脸不忿地起身,重重推开门,发出一声响亮的“哐”声。
虞苏揉了揉额角,眼中冷意更甚。
片刻后,门又被推开,关玲儿拎着一袋银子走了进来,将那袋银子用力甩在桌上。
“老爷今日偷偷给我的。这样吧,我出钱,咱们换房。”她抱着手,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虞苏低头瞥了一眼那袋银子。
关玲儿见她不说话,眼中隐隐透出得意:“银子都给了,换房也算公平吧。”
虞苏没有多言,将银袋拿过来掂了掂。
她站起身,利落地将嵌铜锁云纹衣箱打开,拣了几件常穿的衣服和书册收拾起来。
动作却干净利落,片刻后便提着衣箱走了出去。
关玲儿愣了愣,仿佛没料到虞苏答应得如此痛快,待回过神来,虞苏已径直去了隔壁。
关玲儿撇了撇嘴,早知道如此,她早给银子换房子了。
她娇生惯养,哪里住过那么差的房子。
这边,虞苏看着李嬷嬷和秋实忙前忙后,整理着自己的箱笼,随口道:“放下吧,你们也累了,歇着吧。”
秋实的伤恢复的不错,毕竟年纪小,已经可以没什么大碍了。
李嬷嬷停下手中的绣衣,微微叹气:“小姐,咱们好端端的院子,凭什么让给她们母子?”
秋实直点头:“就是!那房虽小,但也不是住不了人。”
虞苏懒懒地坐下,道:“她给得多啊。”
李嬷嬷和秋实闻言一怔,随即互视一眼,满脸无奈。
李嬷嬷摇头叹息,“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回小姐的清净。”
秋实小声嘀咕:“小姐委屈了,住这些窄的屋子。”
虞苏笑笑,“屋子不过一方天地,她喜欢就让她住着,咱们图个省心。人让步,心不让。”
才不是,她迟早要离开这。
几人边说边整理,没一会儿话题便扯到了今日的宴席。
“小姐,您瞧着林夫人那眼神,恨不得将您生吞活剥。”李嬷嬷冷哼一声,“她自个儿没本事,还想借旁人来压您,偏偏卫夫人一心向佛,倒叫她落了个自讨没趣。”
秋实笑着附和:“小姐那番话说得妙。”
虞苏挑眉,语气轻快:“哦?哪里妙了?”
秋实摸摸脑袋,想了想,认真道:“嗯……全都妙。”
李嬷嬷摇头轻笑:“你呀,只怕根本没听懂。”
秋实撅了撅嘴,有些不好意思:“那些话听着好难懂,秋实哪能比得上小姐。”
虞苏笑着摆摆手:“听不懂也没关系,日后慢慢学。”
三人笑着说话,浑然未觉一道黑影悄然掠过窗棂。
李嬷嬷正帮虞苏整理箱笼,忽地停下动作,皱了皱眉:“小姐,我好像听见院子里有响动。”
虞苏微微一愣,抬眸望向窗外,见树影摇曳,风声呼啸。
她缓缓起身,走到窗前望了望:“可能是风吧。变天了,估摸着宴席也快散了。这风刮得大,说不定要下场大雨,客人们可得吃点苦头了。”
李嬷嬷点头:“是啊,这风一来,只怕雨也不远了。”
虞苏点了点头。
“小姐您不回宴会上去吗?”
虞苏语气平静:“不去了,宴席上少我一个庶女,不碍事的。”
李嬷嬷,“小姐虽是庶女,可才学、见识、仪态哪一样都不比那些嫡出的那位差。”
秋实闻言,呆呆地眨了眨眼:“那小姐不去的话,宴席上有好吃的糕点岂不是错过了。”
虞苏忍不住笑:“你倒是只惦记着吃。”
秋实认真点头:“宴席上的点心可比咱们平时的好吃多了。”
虞苏道:“这是自然,今日那位可是花了大价钱请来汇春楼的名厨。”
秋实又小声问,“小姐,不去真的没事吗?不是说这种场合重要吗?”
李嬷嬷摇了摇头:“宴席重要的是那些嫡女们攀关系、露面,咱们小姐今日已经打出了名声,不去到也无妨。”
秋实愣了愣,慢半拍地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不过……咱们晚膳吃什么呢?”
虞苏摇头失笑:“十句八句不离吃的,下次带你出去吃小吃,行了吧?”
秋实瞬间眉开眼笑,眼中满是期待:“谢谢小姐!小吃最好了,秋实也喜欢糖葫芦和紫酥饼!”
李嬷嬷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笑容慈祥地摇了摇头。
突然间,她想起了春华。
那丫头从小心思多,偏偏眼高手低。
如今跟了宁远侯府世子,也不知过得好不好。
偏偏这么长时间,春华一封信一个消息都没有。
“哎,也不知道春华那丫头如今过得如何?”李嬷嬷突然叹了口气。
虞苏神色微敛,“她得偿所愿,是苦是乐都是她的选择。嬷嬷就别操心了。”
李嬷嬷听了,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道:“春华这么久也没有个消息传来,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毕竟是看着她长大的。这宁远侯府后院规矩森严,可不比咱们这里。春华若没有个稳重的性子,只怕迟早被人磋磨。”
秋实眨了眨眼,低声嘟囔:“春华姐姐不回才好,回了就总赶我走,不让我接近小姐……”
虞苏听罢,失笑着摇头:“你这丫头,倒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秋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小声嘟囔:“是真的嘛,每次都被她训……小姐总偏心她。”
虞苏微微一怔,随后笑了笑:“以前是我疏忽了。放心,以后没人赶你走。”
她以前也确实偏向春华。
那时候小院里就只有春华能替她做些事。
春华虽然心思多,但至少能挑起重担。
她无人可用,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忘了身边的细枝末节,倒叫秋实受了不少委屈。
李嬷嬷沉吟片刻,轻声道:“罢了,各人有各命,咱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三人默然片刻,虞苏却突然一笑:“好了,别提这些不痛快的事。秋实,你不是馋戏宴会上的糕点吗?等宴散了,我去讨些来。”
秋实闻言眼睛一亮,拍手道:“小姐最好了!”
李嬷嬷无奈摇头,心中却多了几分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