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云烟还在为时笙担忧,正要去找他,却见他已经出来了,正往这边走。
云烟看着他步履轻盈平缓,还真看不出受伤的样子,一时有些惊讶,不过想到他昨晚红肿渗血的脚腕,还是忍不住担忧。
担忧归担忧,她却不能上前阻止,因为这是时笙在断魂楼决定自己未来命运的时候,谁都不能阻止。
想要待在青姑院,唱曲儿和跳舞是最重要的。
当然云烟并不担心时笙的唱功,她曾经路过秋离居,听到过他练曲儿,清冷婉转,是一副难得的嗓音。
她担心的是时笙的脚,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处理的,但一会儿跳舞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得住。
楼妈妈为了显得姑娘们的比赛公平,所有人的曲和舞都是统一的,因此,不会存在谁会占谁便宜的事。
第一场是唱曲儿,六个考核的女孩儿抽签决定顺序,曲子是有乐曲教习老师亲自选的,是她经年之作《念》
第一位是一名叫姣俪的女孩子,大概十一二岁,小脸圆润可爱,嗓音也是甜美,一曲下来楼妈妈也是点头称赞。
第二位是一个外邦女孩,五官带着一种特有的媚气,唱出的调儿也是勾人心魄。
第三位便是魅娘,魅娘是这几个孩子中唯一一个充满傲气,且嫉妒心极重,又爱攀比的人,这样的性格在断魂楼这种地方并不好。
这里没有人会提醒你要学会收敛,学会悉心听教,你的自傲与嫉妒很可能会给你带来致命的重击。
魅娘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她的嗓音在几人之中也还算不错,但不知是今日好胜的心影响了还是怎么,她翩翩在今日出了差错。
《念》本来是一首包含思念之情的曲子,如今却硬生生被她唱出了咄咄逼人的气势。
她忘记了收敛她的强势与自傲。
楼妈妈听得皱了下眉,倒也没说什么,只让下一个上来。
第四位……
第五位……
第六位便是时笙了,他一如既往的清冷。
不过时笙虽然学习的时间只有七个月,但他却是唯一一个将曲调,感情与歌曲融为一体的,在场的不仅楼妈妈,还有云烟,自己作曲的那位教习老师皆是震惊。
“经年一别相思意,见花见雪不见君,朝问日,暮问月,只见春归去,不见秋归来……”
曲调婉转,嗓音低愁,似入了那思念之景。
是否有一个人也在等他?
一曲毕,楼妈妈看着时笙的眼睛闪着金光。
“瞧她这几个月的表现,我还道她是个冰冷无情的人,却没想她瞧着无情,实际却比其他人更有情且心思细腻。”
云烟听着楼妈妈的评价,便知时笙算是拔得头筹了,心下很是松了一口气,又隐隐升起一抹担忧,接下来的舞蹈,她的脚可能行?
要说时笙唱要曲儿最震惊的还得是那位教习老师,此刻已是泪盈满眶,她没想到,几十年后,还有人会唱出她当年的感情。
当然,有人高兴,自然也有人气愤,魅娘看向时笙的眼睛满是恶意,双手紧紧拽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也没发觉疼痛:时笙,你给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你的脚怎么跳舞!
第二轮舞蹈,依旧是抽签,只是这次没有那么幸运,时笙是第一个上场的。
从时笙抽签开始,云烟就开始担忧,只希望选出来的舞蹈不要太难,否则她担心时笙的脚腕……
“下一轮舞蹈,古月舞,第一位上场!”洪亮的声音传入云烟耳中,本来就担忧的云烟险些吓晕过去。
有些焦急地向教习老师那边看过去,怎么就选了这支舞?古月舞乃是从外邦传进南楚,其舞最注重身体的柔软和脚步的节奏,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运用脚腕力量,而时笙又正好伤了脚腕,这可怎么办啊!
当然最高兴的莫过于魅娘,目光转向时笙,阴沉的脸露出一抹冷笑。
真是天助我也,时笙,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能那么淡定地上去。
然而,时笙还真的就上去了,且依旧步履轻盈,气若幽兰,清冷孤傲。
魅娘看着这样的时笙,脸色越发的阴冷,凭什么?凭什么你还能这么淡定!
乐声起,台上的人动了,身体柔若无骨,宛若流水,跟着乐声时快时慢,脚下步履轻盈,时点时转,时压时抬,若不仔细看他苍白的脸色,还有额角隐秘的细汗,完全不会想到这个人的脚腕受了重伤,此刻正受着前所未有的剧痛。
云烟在看到时笙的舞姿时,欣慰之下又捏了一把汗,目光一直停留在他受伤的那只脚上。
加油!快了,只要再坚持一会儿,等跳完就好了,加油啊!
楼妈妈看着时笙,满意之色不掩于眼,不愧是老娘看上的人,等日后再雕琢雕琢,将来必定无人超越。
倒是魅娘,从震惊之中回神,就只剩下惊恐慌张,不可能,怎么可能呢?他明明,明明脚受伤了,为什么还能跳得这么好?为什么会这样?
一支舞跳完,时笙的脚腕早已承受不住,此刻已经满是鲜血,剧烈的疼痛和高度的紧绷之后,时笙只觉得头晕目眩,踉跄一步,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再次醒来,人已经躺在床上了,脚腕的疼痛让他混沌的脑袋顿时清醒。
“脚腕的伤已经给他处理好了,消肿止疼的药你们熬好便给他喝下去,我明日再来给他换药。”
这是,苗齐白的声音?
时笙将目光转向门口,房门紧闭,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索性便打量着这个房间,不是他之前住的秋离居,这是哪里?红娘还是青姑?
“嗯,我们会小心的。”云烟的声音从门缝传了进来。
“嘎吱”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丝暖阳照了进来,时笙抬眼,看着走进来的人张了张嘴,声音沙哑:“云烟姐姐?我这是,在哪儿?”
“这是青姑院的一处居所,名:白鹭居,以后就是你住的地方了。”云烟笑着走到窗前。
时笙松了一口气,眼睑半垂,却也看不出半分欣喜,半晌,才又问道:“魅娘她?”
云烟瞧着时笙,她知道魅娘是和时笙同一批被楼妈妈带回来的,但她不知道时笙知道魅娘去了红娘后会是什么反应,犹豫半响才道:“她去了红娘,最后一场比舞,她不知怎么了,竟然跳着跳着忘了舞步,结果摔了,楼妈妈很生气,下场后直接将她调去了红娘。”
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云烟看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想要安慰几句,话还没出口,就听到一声清冷的:“嗯。”
安慰的话又吞了下去,交代了他脚不能沾水,最近几个月不能下床走路,让他最近先不要急着练舞,等脚好了再说。
时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面上没什么情绪,一直清清冷冷,只时不时嗯一声算是回应。
云烟走到门口,有些不放心地又回头望了望,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