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好晚膳,待知尔和虹云收拾好餐具出去。
苏云亦从物架上取下一个莹润洁白、罐身上绘着墨兰的青花瓷罐。
叶苑苨端坐在茶案前,素手轻搭在膝头。见他几步跨回来,在她对面坐下。
正待要问是何物,苏云亦眉眼含笑,温声道:“为夫亲自为你泡花茶如何?”
叶苑苨一怔,点了点头。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罐子轻置于案上,而后缓缓用力揭开罐盖。
刹那间,一股馥郁花香逸散而出。
他微微俯身,深深一嗅,闭上双眸,长睫在眼睑处投下小片暗影,唇畔勾出一抹俏皮又促狭的笑。
睁开眼,故作神秘道:“苑苑,这可是顶级茉莉花茶,为夫费了好大周折才寻来,只为你。”
叶苑苨愣了愣,突然对她这般好,好到她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心中一暖,瞧着他献宝似的神情,恍惚看到他小时调皮的模样,不禁莞尔。
她对饮茶没什么研究,在娘家时常饮凉茶,甚至是生水。
来到山庄,日日熏陶,才慢慢咂摸出这不同茶水间的微妙差别来。
只不过,她仍不会品茶。给她喝好茶?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那个,能不能让柳风柳雨见一面?”
犹豫再三,叶苑苨轻声问,双手略微紧张地抓着裙摆。
难得见他心情如此好,她得抓紧机会,不然哪时又变了脸色,更没机会提这要求。
苏云亦正用火钳拨弄着桌上小炉中的炭火。听叶苑苨说这话,动作一顿,蹙眉看了过去。
这小妮子,真会败兴!多好的气氛,这个时候提什么柳氏兄妹!
见他温润的眉眼瞬间冷却,叶苑苨心里一咯噔。
呵呵一笑,取过小巧精致的竹制茶则,拿过青花瓷罐道:“我自己来泡吧。”
正要将茶则插入罐中,苏云亦放下炭火钳,一把握住她的手:
“别乱动!你笨手笨脚的,小心将茶芽弄坏,破坏茶香。”
竟这样讲究?叶苑苨尴尬地撇了撇嘴,任苏云亦夺过茶则和瓷罐。
苏云亦将茶则探入罐中,极其小心地拨弄着,“明日一早,叫柳雨去前院!”
叶苑苨心下一喜,微微倾身,得寸进尺道:“柳风被你怎样安置了?能不能让他兄妹俩去箬山种田?”
苏云亦淡然看她一眼,嘴角荡出一抹冷笑,“你问过柳雨吗,她可愿去种田?”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取出茶则,随即将盛着的一小撮色泽莹润的茉莉花茶,轻撒入薄胎白瓷盖碗之中。
叶苑苨被问住了,她一心觉得那箬山好,倒从未问过柳雨意见。
正想着,苏云亦又揶揄道:“你整日不过是瞎操心,那柳风可不愿去种田。”
叶苑苨一听,朝苏云亦瞪眼过去,“柳风为何不愿意?”
这种田难道不比做被别人使唤的下人强?
苏云亦淡然道:“明日你便知晓。”
说着,他伸手拿过一方素锦帕,裹住壶柄,稳稳地将滚烫的水壶从火炉上提起。
对准茶碗,手腕轻抬,水柱自壶嘴倾泻而出。瞬间,花茶与热水相逢,发出轻微的 “滋滋” 声。
水汽升腾间,茶香愈发浓烈,馥郁醉人。
他旋即盖上碗盖。
等待间隙,他目光虔诚地落在那茶碗上,手指轻敲桌面,脸色平静柔和。
这从容且专注、一气呵成的泡茶动作,闲适、潇洒、儒雅,一派温润公子做派,竟把叶苑苨看得有些失神了。
他那双手也很好看,白皙如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须臾,苏云亦再度启盖。
刹那间,一股醇厚饱满的茶香,弥漫了整个屋子。
他取过一只琉璃茶杯,将泡好的茶汤倒入杯中,缓缓推至叶苑苨面前。
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轻声道:“苑苑,小心烫。”
茶汤黄绿清新,仿若流动的美玉,澄澈透亮,映着他眼底无尽的柔情。
一时间,觉得他那双桃花眼,好看得摄人心魄。
叶苑苨收回有些痴愣的目光,端起茶杯,吹了吹,轻启双唇。
浅尝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舌尖,花香的清甜在口腔肆意蔓延。
咽下之后,喉咙处犹留一抹淡淡的芬芳与回甘,绵延悠长。
第一次品出花茶竟如此好喝!喝下去,连心里都是甜的。
她眼眸一亮,缓缓抬头,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惊喜道:“当真好喝。”
“喜欢?”他微一挑眉,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
眼神似有钩子似的盯着她,声音带着粘稠暧昧的磁性,缓缓道,“往后为夫每晚都为你泡如何?”
她被撩拨得心尖儿一颤,耳朵根都红了,低下头去,闷声咳了一下。
“花茶最是养颜。夫人已这般貌美,若再加上这花茶的润养,怕是往后出门,旁人见了都要惊为天人,我可要将夫人好好藏起来才行。”
她嗔怪地抬头瞥他一眼,却撞进他满是深情与戏谑的眼眸。
他盯着她,忽然站起身,欣长身躯隔着茶案俯过来,修长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坏笑道:“让为夫也尝尝这花茶,如何?”
她不及反应,他的唇已轻轻印上。
心瞬间提到嗓子眼,身子一僵,她紧张地闭上双眸,手指紧紧捏着茶杯。
浅浅触碰,却轻柔而缠绵。
他似怕自己沉沦一般,须臾便微微离开。见她闭着眼仰着头,忍着心尖悸动,逗弄道:“怎么,还不够?”
她猛地睁开双眼,眸中波光粼粼,满是羞涩。
回过神来,她恼怒地推开他,从椅子上弹起来,捂着滚烫的双颊,甜糯嗓音瓮声瓮气:“胡言乱语!”
他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绕过茶案,拉下她捂着双颊的手,低声哄道:“为夫错了。”旋即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随后将她拉至书案旁,与他并排坐下。
案上摆着一摞账册,叶苑苨下意识蹙眉。
苏云亦一只手搁在账册之上,神色骤然变得严肃,开口道:
“苑苑,你既为山庄主母,这中馈之事便是首要之责,诸般事务你需尽快熟知,万不可懈怠。”
叶苑苨见他这般神情,心中虽不愿,仍点了点头。
苏云亦转身,轻轻执起她双手,认真道:“山庄人多事杂,我在时自可护你周全。”
“只是近日我恐将离庄外出,若你仍如当下这般,在庄内毫无威信可言,我会很担心。”
说起这话,他眉宇间满是忧虑之色。若他不在,她在山庄能周全吗?
这满山庄的人,除了那愚笨的英英,和一个初来乍到的柳雨,她连一个可靠的、办事牢靠的心腹都没有。
她又这样单纯、莽撞,他哪里放心得下!他不得不逼着她快些成长。
“若你能将中馈之事操持得井井有条,立威于下人之间,在庄内站稳脚跟,我方能安心外出办事。”
苏云亦说着,将叶苑苨搂过来坐到腿上,摩挲着她又细又肉的腰身。
“我相信,苑苑你这样聪慧,若有心学,定很快能学会。”
“那些刁钻的下人,你若有心管教,也定能叫他们心悦诚服,是不是?”
听他这样郑重交代,叶苑苨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知他在筹谋什么大事,只觉形势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