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坦荡荡,坦坦荡荡,坦坦……
这四个字是对她最大的讽刺,皇上安排她住在这会不会已经知道她做的事了……
“双喜!去拿布料将这牌匾给本宫盖上。”
双喜“扑通”一声跪在慧贵妃面前,恳求道:“主儿,这是皇上亲自改的名儿,不能盖啊!”
“主儿,您宽宽心,那掺了红花的符咒早就开始卖了,与您无关啊!而且卜姥姥的家人都在富察家手里握着,她不敢说出来的。”
慧贵妃握紧茉心的手,惊慌道:“可素练也被抓走了,她为了皇后娘娘肯定会将本宫供出来的!”
“娘娘,还有高大人在呢。如今皇上还需要大人巡视河工,想来不会苛责娘娘的。”
慧贵妃宛如抓住一株救命稻草般,自言自语道:“对,本宫还有阿玛,还有阿玛呢。”
娴嫔的阿玛连佐领的位置都丢了,哪里比的上她阿玛简在帝心。
茉心见慧贵妃平静下来了,又出主意道:“左右还有皇后娘娘在前面挡着,主儿若是担心,不如想办法抱养嘉贵人的孩子。打小养着,总能养熟了。”
慧贵妃有些心动,她的体寒之症不知何时才能好转,可她的年岁却不等人。
她为皇后娘娘做了那么多事,总不至于连个孩子都不给她。
见慧贵妃转移了注意力,茉心放松了些,其实她更想让主儿抱养令嫔的孩子。
令嫔虽是包衣出身,但家中无人;而嘉贵人成也玉族,败也玉族。
但错过了这次机会,要想等到宫里再有低位嫔妃有孕,不知要等到何时。
而如今被惦念上的嘉贵人,也是烦闷的紧。
这次不仅失手,连素练都被人抓了,贵妃那个蠢笨冲动的性子又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主儿,令嫔那边还没生下来,不如我们自己动手,届时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您头上来。”
嘉贵人明白贞淑的意思,若是她也中了毒,便不会有人疑心她。
可要是真做了,她们之前为了将娴嫔弄进冷宫的功夫岂不是废了一半;但若是不做,素练松了口就麻烦了。
若是消息得到的再快一些,她何必如此束手束脚。
嘉贵人握住贞淑的手,低声道:“想办法让慎贵人给娴嫔下毒,就用朱砂水银。”
她与娴嫔同时中毒,又都是敏感的朱砂,即便素练招供,皇上怕是多半疑心是素练的临死反扑,又或者是皇后贵妃所为。
贞淑应好:“主儿聪慧,那奴婢就去准备了。”
“去吧。”嘉贵人摸着隐隐作痛的肚子,努力平复着呼吸,要不是她现在才怀了六个多月,让孩子早产倒是更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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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不绝的疼痛模糊了嬿婉的意识,她只记得自己听到了两声同样洪亮的啼哭声后,意识便陷入一片黑暗中;再次醒来时,身上已被收拾清爽,床边趴着一个满眼血丝的澜翠。
“主儿,您醒了!任太医,任太医,令嫔娘娘醒了。”
澜翠这一嗓子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哗啦啦涌进来一堆人。
先是任牧给她把脉,得出她只是生产脱力,好好休养便能康复的结论;随后就是澜翠带着几名宫女将清淡营养的膳食摆好,服侍她用膳。
“主儿,这竹荪鸡汤早就煨着了,您喝一碗补补身子。”
嬿婉已经睡了两天,两天内灵力照着先前的修行轨迹不断修复她的身体,虽是细水长流的水磨功夫,但胜过许多补品,所以嬿婉已经能自个儿动手吃饭。
“澜翠,我的孩子们呢?”
澜翠一边服侍着她用膳一边说道:“乳母们正在喂奶呢,喂饱了就抱过来给您看。主儿您生了一个小阿哥和一个小公主,小阿哥先出生的。皇上高兴极了,当场就给阿哥赐名为永琛,为公主赐名为璟琇,还封了和沁公主呢。”
永琛,璟琇;永琛,璟琇……
这两个上一世未曾出现过的名字让嬿婉生出一股强烈的希冀,猛地抓住澜翠的手:“澜翠,你去看看孩子吃饱了吗,抱过来给我瞧瞧!”
“主儿,您别激动,奴婢这就去。”澜翠明白主儿的激动,主儿突然生产,产子后又昏睡过去自然担心两位小主子。
待两个大红色襁褓被春婵领着乳母们抱进来时,嬿婉忍不住坐起身来,探出身去接自己的孩子:“给我抱抱。”
宫人们都被自家主儿给吓了个半死,这刚醒来哪里能乱动呢!
春婵和澜翠一人抱了一个凑到嬿婉面前:“主儿,您刚醒,奴婢们给您抱着小主子。”
可嬿婉已是听不进去了,因为孕中她未曾停止运转灵力,所以两个襁褓中的婴儿皆已褪去红皱,变得白嫩可爱起来。
是她的小十六和小七!
原先小七受杨佳氏连累,刚出生就被抱给了颖妃,连名字都是颖妃给起的,见到她时更是视如仇敌;而小十六一生下来就被抱到了寿康宫,连个名字都没有便夭折了,她除却见过刚出生的小十六,满月的小十六,印象更深的是张没有生气的小脸。
她没能见到小十六生前的最后一面。
没想到是这两个孩子一起来了。
“主儿,您别哭啊,月子里哭最是伤眼了。”澜翠等人纷纷哄劝起来,房间里一时有些乱,也没人注意到外面进来了一行人。
“这是怎么了?”
屋内瞬间跪倒一片:“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
嬿婉也拭去眼角的泪珠,努力直起身来:“臣妾给皇上请安,装扮不整,还请皇上恕罪。”
“你身子不便,赶紧躺着吧。”下人搬来个圆凳放在嬿婉床边,弘历掀袍坐下后拍了拍嬿婉的手道:“你啊,心疼孩子也该顾着自个儿的身子些。”
“是。臣妾还没谢过皇上给两个孩子赐名,方才只听澜翠说了一句,不知是哪两个字呢?”
见嬿婉精神尚好,弘历的语气也轻松不少:“五阿哥的琛字出自《诗经·鲁颂·泮水》中的“憬彼淮夷,来献其琛”,寓意是朕的珍宝;而公主的琇字也是出自《诗经》,你不妨猜上一猜?”
嬿婉想了想道:“可是出自《小雅》里的彼都人士,充耳琇实?”
“不错,看来你读书读的仔细。”弘历心怀甚慰,“有白璧无瑕、冰清玉润之意,配得上朕的四公主。”
“可这琇字与阿哥们的排序倒是一致了。”连总是自诩嫡出的璟瑟都没有这个待遇,她往后得多安排些人护着女儿才行。
弘历满不在乎道:“不妨事。永琛与璟琇在白露当日出生,又逢江南降雨,缓了稻田干涸,有丰收之兆,所以朕封了璟琇为和沁公主;若是给了璟琇旁的名字,朕还怕璟琇长大了觉得朕偏心呢。”
“皇上说的是哪里话。您选的都是吉祥美好的字眼,璟琇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笑了几句后,嬿婉显得有些精力不济,又强撑着不睡,弘历心知她要说什么,便让其余人都出去了。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额娘虽是受人蒙骗,但的确险些酿成大祸;不过也因为她,顺天府抓了好些素日里坑蒙拐骗的僧道们,所以朕决定对她从轻发落,发配盛京,允你弟弟随行相伴。”
原来如此,她说怎么莫名其妙多了些功德出来。
“臣妾感激不尽。”嬿婉强忍着眼泪:“额娘做错了事,便该承担责任,想来佐禄同行能让她开怀些。”
“等她到了盛京,朕会让人看顾着,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弟弟也已定了一门亲事,朕会给他们赐婚,不会让人欺辱了他去。”
看嬿婉又要起身谢恩,弘历赶紧将人按住:“明日就是永琛和璟琇的洗三了,朕已让人布置妥当。进忠,你留下给令妃讲一讲。”
令妃?不是说不晋位了?怎么突然又大方起来了?
弘历避开了嬿婉瞪的溜圆的眼眸,借口说前朝还有事,册封礼待她出了月子再补,说完就匆匆走了。
嬿婉也不再克制自己的目光,眼巴巴地望着那屏风旁的蓝色身影:“进忠~”
声音越甜越柔,越是这人心虚的表现。
拂尘柄上的指印又深了三分,进忠这几日极少入睡,因为闭上眼就是那日这人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再也不会醒来的样子,已是乌漆嘛黑的心像是在油锅里滚一般。
“进忠,我又累又疼,你真的不心疼我了吗?”
他就是太心疼她,才纵的她这般大胆,连自个儿的命都敢拿去赌。
腰上突然环上一双手臂,紧紧地抱着他劲瘦的腰身。
“你不要命了!刚生产完就敢下地!”
拂尘掉落在地上,滚了一身的土也换不来主人一个回眸。
进忠扯过锦被给人盖上,又将这人的双脚抱在怀里暖着,脸色沉的像是下一刻就要杀人。
“连你都不心疼我了,往后我一个人在这深宫里战战兢兢,还要护着两个孩子,不舍出命去又能如何!”
进忠气的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奴才心疼您,也不见您冒险时想一想奴才。”
嬿婉将在作死边缘试探的脚收了回来:“我谁都没说,为的就是你们都能放心。我躺下了,能相信的只有你和春婵他们。”
进忠被拉到床头坐下,听得靠在他肩上的人说:“你已经将卫佐禄安排好了,可杨佳氏始终是个隐患,我和她的关系是无论如何都抹除不掉的。那就只有让皇帝知道杨佳氏是个怎样的人,亲自安排人看守她,如此才能掐灭这个隐患。”
话到了嘴边一次又一次,最后进忠只说了句:“你吓坏我了。”
嬿婉握住那只生着薄茧的手掌,传递着她手心的温暖:“我在呢。”
温情的氛围没过多久,进忠从那股后怕的情绪中暂时脱离出来,立刻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僵成了块儿木头。
嬿婉握住想要抽走的手:“进忠,你同我说说这两日的事吧。两个孩子还能养在我这儿吗,又怎会突然封我为令妃,还有……”
“令主儿,您先躺下,仔细莫要着凉。奴才一件件的说给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