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言这次没有再催促翠果继续动手。
此番她敢命人当众掌嘴柔则,也不过是看柔则如今彻底失势,自己又怀着身孕有所依仗罢了。
她又怎会不清楚,同为格格之位的自己,本来无权处罚柔则这一点?
算了算了,打也打过了,见好就收。
李静言瞥了一眼柔则红肿的脸颊,又打量了一圈她身上那件杨妃色披风。
这个女人还真是喜欢穿着粉色衣服和自己“撞衫”。
“得了,翠果,咱们回去。”李静言翻了个白眼,撂下柔则转身离开了。
柔则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似乎已经木然了。
“格格,格格您没事吧?”芳若刚被太监松开了掣肘,就连忙爬起来上前查看柔则的伤势。
李静言身边那个丫头还算是个有分寸的,倒是没敢下太重的手,不过十几个巴掌下来,柔则的脸依旧肿得不成样子。
她此刻呆呆地站在寒风里,脸上被掌掴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再被冬日里的风一吹,更是犹如刀割一般。
芳若潸然落下泪来,小姐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柔则依旧是木然地任由芳若扶着她回了听泉阁。
她不记得自己这一路是怎么走回去的,只记得心里空落落的,原先所有的悲痛、愤懑与不甘,此刻仿佛都没了宣泄口。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原本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此刻黯淡无光。双目无神,仿佛一个活死人一样。
方才嘴角擦破皮的地方又开始痛了起来。
她想要落泪,却发现自己只能怔怔地盯着镜子,一点眼泪也流不出来。
从出生起,她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掌上明珠,是乌拉那拉氏尊贵的嫡女。
可自从她决定要嫁进四王府那一天起,一切就都变了——
她不再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不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甚至还要对自己那个庶妹卑躬屈膝。
今天,她更是一朝落魄,就被别人踩成了脚下泥!
难道自己真的就要这么一直沉寂下去了吗?
不!不行!
夜幕降临,屋内的温度也骤然降了下去,因为没有充足的炭火,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王府的日子还漫长,若是就此销声匿迹下去,人为刀俎,只怕她要被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柔则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抚摸着镜子里那人的脸。
自己曾引以为傲的美貌,如今却苍白憔悴的令她感到陌生。
“芳若。”她冷不防开口唤道。
“奴婢在。”在门外当值的芳若,闻声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帷幔。
“你去替我拿些消肿化淤的伤药来。”柔则平静的说。
刚回听泉阁时,柔则就把自己关在里屋,执意不肯让旁人替她上药,现下见她终于想通了,芳若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去给她拿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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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李静言回去之后,心里总是隐隐有些发怵。
虽说柔则惹恼了王爷,如今在王府里也算是彻底失势了,看她现在这副颓丧样子,再想有翻身之日恐怕也是难上加难。
不过她到底还背靠着德妃和乌拉那拉氏,这也正是让李静言感到忌惮的地方。
事到如今,只希望那个贱人不要把今天的事传到王爷耳朵里。
不过看柔则现在这个样子,真想见王爷一面也难吧?
李静言还是有些不放心,思前想后,她决定去一趟揽月阁找宜修,把今日之事说清楚。
“福晋,我本来在路上走的好好的,哎哟,她突然冒出来撞了我一下,险些就撞到我的肚子上。”李静言前脚刚到宜修的住处,后脚就开始拉着宜修诉起苦来。
“谁知她不仅毫无歉疚之意,还出言冒犯臣妾,更是恶毒诅咒王爷的孩子生出来会是个愚笨的傻子!”
“妾身实在气不过,就出手教训了她一下…”李静言有些心虚的讪笑着说。
宜修越听越觉得头大。
这熟悉的剧本,怎么听起来这么像前世小产过后的甄嬛,被李静言罚跪掌嘴的戏码?
没记错的话,就是那次之后,原本一蹶不振的甄嬛又东山再起,复宠后还把那天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富察贵人给活活吓疯了。
要说李静言这个人吧,胆识也不多,却总能隔三差五地干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自己给自己惹祸上身。
倘若有人此刻能看到听泉阁那边的现状,只怕要感慨一句:李静言,你就是那种加速主角或者反派黑化觉醒的炮灰吧?
宜修正色道:“妹妹,你和她同为格格,就算她有错,你来回禀我和王爷就是了,自有人会处罚,可你怎么能直接动手打她?”
见宜修的语气严肃,李静言也知道自己今天逾矩了,一想到万一被王爷或者德妃知道了……
“福晋!妾身真的只是一时气不过,求您救救妾身吧!”她战战兢兢地跪下道。
宜修无语,这人胆子不大,怎么偏偏总是行事不带脑子?
“你先起来,还有着身子,别动不动就跪。”宜修看了剪秋一眼,剪秋会意,立马将李静言搀扶了起来。
“事已至此,我只好罚你禁足半个月,每日抄写《女则》《女训》思过了。”宜修叹了口气道。
李静言虽然没什么脑子,但就算是傻子此刻也能看出来,宜修这是在帮她。
禁足半个月抄抄书罢了,总得做做样子处罚一二,避避风头嘛。
这可比被德妃或者王爷一朝厌弃要好多了。
只是这《女则》和《女训》…没记错的话上次宜修也是罚她抄的这些!
“是,是,妾身明日起就闭门思过,多谢福晋。”李静言讪讪道。
宜修瞥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尽是如释重负之色。
嗯,还行,蠢归蠢,倒还不算一个彻底无可救药的蠢货。
“你能明白旁人的良苦用心就好。今日的事,我就不主动禀报给王爷那边了,但是柔则格格会不会…”宜修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可就说不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