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处偶尔一两个人路过,不到周末假期就是少的可怜。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不开心?”
祁厌手机回着消息,再抬头,见身旁人像有心事,垂首自顾自走,手中的塑料瓶捏出噼啪的声音。
他迈步追上,将手机滑入口袋重新牵起手。
噪音戛然而止,秦钰仰起头但没看他。
盯着面前的遍地水泥,他摇摇头:“没事,一下子有点反胃,等我缓缓就行。”
说着,抽出被握住的手。
掌心一空,祁厌盯着他面色苍白的脸,信以为真:“那就到附近药店买点药,然后我们回家。”
“嗯。”
秦钰附和地点头,但步伐明显变快,将他甩出几步远的距离,没有回头。
祁厌僵在原地,看着那已然变得宽厚的背影,熟悉又陌生的气质。
有种,奇怪的情愫萦绕。
那种他抓不住,看不透的感觉更甚。
他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尖毫无察觉地颤抖一下,良久才握紧但无处安放。
好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又惹他生气了。
秦钰总喜欢把一些想法放大,跟零零三聊过之后,他脑子里只有“决绝”二字。
但一经祁厌出言打断,往日的各种相处模式,争先恐后地胡乱钻入。
曾经那充满攻击力的,不解风情,不懂得怜惜人的,和现在这温顺的模样始终交织盘旋。
心上有块在一点一点被揪住,阵痛连连。
或许是刚刚玩的用力过猛,连带着胃有点痛,察觉异样,他快速跑了两步扶着路边的树干,弯腰吐了起来。
【你没事吧?】
持续吐了一分钟,秦钰觉得自己胆囊都要被吐了出来,胃抽搐地厉害。
很久没有这种难受的感觉,他抓着树干缓了过来:“没事,玩嗨了开始有副作用了。”
口腔里发苦,他拧开水瓶灌了几口,又吐掉。
盯着那滩污秽,秦钰默念:“对不起。”
然后退后两步,没怎么站稳跌进一个怀抱。
他没抬头,就知道是祁厌。
扶住那身形,祁厌摸到那冰凉的掌心,狠狠蹙眉:“这么严重,还说没事?走,去医院吃药。”
说着就要将人抱起带走,但被秦钰挣脱。
他转身,浅淡的夜色在两人面上覆盖一层朦胧,忽地笑了,搂着祁厌将那颗比他高的头,摁在自己肩上,狠狠薅了一把那柔软的毛发。
轻声叹着:“我真没事,祁厌。”
“你看我信吗?”
闷闷的声音在秦钰耳边响起,他不去看也知道祁厌此刻是什么样的眼神。
秦钰又叹了口气,抚着他的脊背:“祁厌,你什么时候对自己上点心,我就放心了。”
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祁厌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秦钰:“你知道为什么你什么都没做,却被冠上不好的名声吗?”
祁厌沉默,没作答。
“因为你把自己的从前看的太重,像个刺猬一样将浑身的利器刺向外界,从小到大习惯把自己和别人的纯良忽视,甚至自我否决。直到很多年后,一度认为没人理解你,也没人会一直陪伴你,对吗?”
仍是无言。
秦钰今天却像文曲星附身,脑子里涌现各种文字语言:“太正常不过了,你小的时候可没少被孤立欺负,这种经历像带刺的荆棘将你桎梏,不敢轻举妄动,否则便是鲜血淋漓的下场。”
这番话不长,但暮色不知何时黯淡,周遭没了人影。
秦钰手渐渐回暖,刚要继续说什么,祁厌突然勒紧他的腰,声音发狠:“不是。”
“什么不是?”秦钰愣住。
祁厌抬头,与他错开几厘米,认真道:“我是从小到大从没有过纯良,人生几许,我从未奢求过被理解。我是心狠心冷,但我没错,我只是想走得更高。”
“但我并不是自始至终一个人,毫无期待。身边必定会有个理解我的人陪我走下去,而这也是我唯一不会感觉出错的笃定。”
秦钰直视着他的眼眸,唇角上扬:“是我吗?”
凉风拂面,掀起两人额前的碎发,遮住秦钰眼中的苦涩。
无声胜过一切,光是与那双眼勾住,都能感觉那没被说出口的肯定,掷地有声。
秦钰眼眶酸涩,偏头隐去:“傻子,能陪伴一生的只有自己。你永远猜不到,事故和结局哪个会率先降临,所以别把任何人当做救赎,这种梗烂透了。”
祁厌听懂了他的意思,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话。
忐忑道:“所以,今天我是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开心了是吗?”
“没有啊,”秦钰矢口否认,“就是玩了一天,感觉人的时间挺短的,就有感而发。”
秦钰扯回话题,勾住他的肩。
本来一天开开心心的,晚上突然一锅心灵鸡汤强行灌入嘴,哪怕身边人不怀疑,秦钰都觉得自己快要人格分裂了。
言多必失,又怕祁厌那聪明的脑瓜想出不对劲的,秦钰索性不再“灵感宣泄”,拍拍那张脸:“别想太多,走,哥哥带你吃好吃的去。”
脸上的温度,冰凉。
祁厌仍是选择信他,眼睛弯成极为优越的弧度:“好。”
入夜,秦钰毫无睡意。
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祁厌的脸,男人早已熟睡,微蹙的眉峰,还算安然的睡相。
秦钰来回扫视,像要把这张脸刻在记忆中。
“零零三,我决定了。”
【哪天?】
零零三总是轻而易举,窥探出他的心思。
“后天,明天我要好好睡一觉。你说得对,弥留时间越长,越是难以脱身,趁着我还没有被这荒诞的感情拿捏死,早点离开。”
其实根本没啥好玩的,全靠气氛渲染,好没意思。
不过是再鸽祁厌一次。
【好。】
“但我需要外援,制造合适的死亡场景,不太过血腥也不要显得死法白痴。”
【你想好了谁帮你?】
“江霖,他知道我的身份,除了他我暂时想不到谁可以帮忙。”
如果是赵天天,绝对没等说完,那两串泪珠就掉了下来。
他喜欢赵天天这个朋友,不想隐瞒到最后,还让人怀着愧疚。
零零三难得迟疑,许久它应声:【好,但是你对他知之甚少,如果他要对你说什么话,不要信,不要被影响。】
“你放心,我没什么好被拿捏的。”
毕竟,江霖就算不是敌,那也非友。
翌日大早,祁厌并没因为放鸽子而生气,知道他不太舒服,还是选择陪了一会又被劝着去了公司。
门被关上,秦钰蒙上被子睡到了下午。
看着手机上和江霖发的最后一句话,是个地址,洗把脸去到了那个地方。
只是,刚进去,却让他直觉像踏入了一个为他所精心编织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