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恰好在她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时候赶到了栖云院,闻言匆忙行了礼,怒道:
“你这颠倒是非的丫鬟,我看你是又想吃我一脚。”
说完,又朝夏为仪跪下。
“回郡主, 蟹粉狮子头是世子特意跟厨房要的,奴婢去拿,她还想要抢,请郡主明鉴。”
弄玉自知理亏,却不觉得自己有错。
“那狮子头那么大一碗,小世子才六岁,根本吃不完,我看是你们染青院的下人嘴馋了吧。”
大户人家的下人吃主子的剩菜不是稀奇事,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观棋不卑不亢:“主子吃不完是主子的事,也轮不到当丫鬟的指手画脚。”
弄玉最恨别人说她是丫鬟。
她自认姿色不错,被安排到修竹院就是奔着通房的目的去的,等公子将来娶了妻,自己便会被抬为妾室,也算半个主子。
因此,在其他下人面前,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你……你算什么……”
“大胆!”
李嬷嬷忙张嘴呵斥,真是反了天了,敢在郡主面前放肆。
夏为仪抬手,让李嬷嬷别说话,寒凉地看向弄玉。
“谁教你的,一个奴婢敢去抢主子的东西?”
她终于理解言哥儿为什么始终不对自己亲近。
心灵创伤只是诱因,更多的还是原主常年宠爱宋云谏,让他院里的丫鬟都敢欺负他们兄妹俩。
在她没穿来之前,这样的事还不知发生了多少次。
弄玉瞬间脸色苍白。
郡主居然责怪她?就因为一盘菜!
“郡主,奴婢不敢,秋闱在即,大公子近日温书辛苦,奴婢见了那狮子头觉得给公子补身体正好。况且蟹肉寒凉,世子年岁小,不宜多食用,奴婢绝不是为了自己啊。”
听她诡辩,夏为仪快要气笑了。
“这么说,你还是为世子考虑了?”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
“堂堂郡主的儿子、国公府世子,想吃一份蟹粉狮子头,居然还要看一个丫鬟的眼色。我倒要看看,这国公府,是你家公子做主还是本郡主做主。
来人,去修竹院将大公子请来。他不知如何管教下人,本郡主便替他管教!”
栖云苑的下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平日负责传话的婆子手脚利索地领命跑出院子,生怕走晚了。
弄玉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地。
完了!
修住院。
宋云谏午膳才用到一半,便被告知母亲让他立马去栖云院。
他还不知道弄玉做的那些事,简单问了那婆子,得知自己丫鬟干了什么蠢事哪儿还吃得下,恨不得立马飞过去。
夏为仪这边,观棋已经起身,只有弄玉还跪着。
她浑身颤抖,除了害怕更多的还是在想自己如何脱身。
她思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跟宋云谏求情。
郡主只是生气她碰了世子的东西,但依旧宠爱公子,只要公子愿意给她说情,她就不会有事。
想到这,她安心不少。
她跟了公子五年,这点情分还是有的。
没一会儿,宋云谏匆匆赶来,看也不看弄玉一眼,便跪地请罪。
“孩儿未能管束好院中下人,还望母亲赎罪!”
弄玉见公子被她连累,心中又痛又悔。
“郡主,此事和公子无关,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请不要责罚公子……”
她忙磕头认罪,比之刚才的嚣张判若两人。
可她真的知道错了吗?恐怕也只是后悔自己没能早一步进厨房,不然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夏为仪朝李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上前,甩了弄玉一巴掌。
“郡主和大公子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弄玉捂着脸,不敢再说话,泪眼连连地看着男人。
夏为仪被耽误了吃饭,此刻的耐心已经完全被消耗。
“云哥儿,母亲且问你,这婢女刚才说你近日学业繁重,需要蟹粉狮子头补身体,你且说说,府里为你准备的膳食,可是让你饿着亏着了,让她觉得,这道菜你非吃不可?”
宋云谏腰弯得更低了些。
“自被父亲母亲收养,四季的衣物和吃食无一不精致丰盛,孩儿从未想过要抢二弟什么。”
他言辞诚恳,态度恭敬,让人挑不出错来。
“这么说,你应当也是不知情的。”夏为仪似乎没那么生气了。
“母亲知道云哥儿学业繁忙,但也该抽出时间好好约束院中的下人。过去几年,府中要务本郡主少有打理,竟不知还有下人敢以下犯上,今日你这婢女能为了一份蟹粉狮子头对世子不敬,改日是不是别的东西也敢惦记了,嗯?”
宋云谏早有预感这事不会轻易过去,只能虚心听教。
“母亲教训得是,回去后,孩儿定好好敲打一番院里的下人,定让他们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女人点点头,看起来接受了他的道歉,让他起身。
弄玉看着他起来,心中松了口气。
还好,郡主还是疼爱公子的。
“说起来,这不过是一道菜而已,但刁奴欺主,属实可恶,她是你的丫鬟,你说说,该如何责罚她?”
女人又端起茶盏,给时间让他好好思考。
男人知道,今日他必须给母亲一个满意的答复,所以不能轻拿轻放。
他锁紧眉心思考片刻,道:
“弄玉跟了孩儿多年,但今日所犯之事不可原谅。那便罚她三个月的月例,往后也不必在修竹院伺候,改去做些洒扫浆洗的活。母亲以为这样如何?”
这对平日在修竹院只用端茶倒水的人来说,已经是极重的惩罚。
弄玉一听要搬出修竹院眼泪簌簌往下掉,但也知道这是公子在保她。
凭着她和公子的情谊,等郡主气消了,找机会她还能再回去。
“唉!”
夏为仪长叹一口气:“你啊还是太心软了。今天母亲便教教你,如何处置刁奴。”
说完,看向弄玉,面若冰霜。
“李嬷嬷,你去取了她的身契,发卖了吧!”
李嬷嬷就等她这句话,闻言不等众人反应,小跑着出门去取身契了。
弄玉只觉天崩地裂,忙磕头求饶。
“郡主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郡主饶了奴婢吧……”
她将额头都磕破了,又想起宋云谏,跪爬着到他腿边。
“公子,你可怜可怜奴婢,奴婢伺候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男人看得不忍心,迟疑看向女人。
“母亲……”
夏为仪重重拍在茶案上。
“本想着给你个机会处理给言哥儿看看,你却如此心软,正好,往后也不必管教了。来人,把她捂了嘴给我拖下去!”
两个粗使婆子立刻上前,一人拿了抹布捂住弄玉的口鼻,又一左一右钳制住她,没费多大力气便将人带了下去,全程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
宋云谏不忍,但也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只能闭上眼,不去看她的求救。
弄玉很快被送去了牙行,她年轻还有几分姿色,不久便被一个年过四旬的商人看中,买回去当了小妾。
只是对方的夫人并非善茬,买回去第二天就给人灌了一大碗红花,让她再也生不出孩子。
弄玉每日遭受折磨,期盼着宋云谏能来救她,只是她等啊等怎么也没等到,只能一辈子忍受大夫人的折磨。
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