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莫诗成,柳喜喜瘫坐在椅上,轻抚着肚子,感受着规律的胎动,抬头仰望着横梁,沉思。
莫蔺苏萧四大家族在通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柳禧禧在通州的一年时光里,除了刁难萧家,不痛不痒地关闭了几家商行,便再无其他大动作,甚至还不如她斩杀全姓女子那般引人注目。
柳禧禧究竟为何要与萧家针锋相对?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她初来乍到,脚跟尚未站稳,实在没有理由一来就与萧家撕破脸皮。萧婉君能够掌控萧氏所有产业,即便手段略显拙劣,也决然不会是个愚蠢之辈。
除非……
柳喜喜猛地坐起,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把一旁的化雪吓了一跳。
“王爷,怎么了?”
柳喜喜猛然意识到自己遗忘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刚穿越时,知春曾言要尽快完成皇帝交付的任务,可她却沉溺于享乐之中,又被姜谙所牵绊,竟将此事抛诸脑后。
“我们来通州究竟所为何事?”
“王爷就为这点小事如此一惊一乍,反倒比我还像个孩子了。”化雪抿唇笑道,“王爷风流不羁,圣驾此番派王爷来此,是为了磨砺王爷的心性。”
“磨砺心性?”柳喜喜难以理解。
化雪道,“五位皇子中,大皇子沉着稳重,二皇子谦虚独慎,三皇子温文儒雅,四皇子聪颖机敏,唯独王爷与众不同,喜好与男子同乐,才得了这风流的赫赫声名,朝中众臣对此颇有微词。”
柳喜喜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地盯着化雪,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的内心。化雪被这目光看得心慌意乱,垂着头,失了往日的机灵。
“化雪,你怎么也学会了骗人?”柳喜喜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威严,“你若再不从实招来,我明日便去参加斋天节,到时会发生何事,我可不敢保证。”
“王爷,你别这样!”化雪突然双膝跪地,泪如泉涌,“王爷,还请你珍重身体。”
“说!”柳喜喜目光如炬。
化雪咬了咬嘴唇,内心无比纠结,终于还是说了,“密报说通州有人与外贼勾结,意图谋反。王爷主动请缨来调查此事,圣驾本是不同意的,可王爷执意要来。王爷初来之时,处处受到掣肘,才会拿了萧家做文章。”
柳喜喜一听“谋反”二字,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座小山,“如此大事,你们为何要瞒着我?”
我们实在不想王爷再遭遇不测,王爷自幼坎坷多舛,我虽年岁小,陪伴王爷不过短短三年,但就是这三年,王爷在嵋山遭遇了焚林之祸,在茂林狩猎时中了暗箭,在回澜水榭又被毒蛇咬伤……”
化雪哽咽住,眼泪已经淌了满面。
“……都怪我们能力低微,才让王爷一次又一次身陷险境。”
柳喜喜震惊不已,她无法想象柳禧禧究竟经历了多少磨难,能够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你先起来吧。”柳喜喜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追问道,“来了通州之后,我可再有遇过类似的什么险境?”
化雪站起身来,思索片刻,摇了摇头,“王爷到了通州之后,倒是自在了许多,除了消魂散和蝎子这两件事,再没有其他的了。不过这些应该都是萧婉君所为,与京中所遇的险境并无关联。”
“好。”柳喜喜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
柳禧禧孤身一人前去赴“姜谙”之约,想必是心中了然,十八年来一直加害于她的人远在京中,其势力尚未延伸至通州。她又是主动请缨而来,如此一来,她本人定然知晓一些内情。
柳喜喜又追问道,“我以前可曾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化雪苦思冥想,道,“被蛇咬伤那次,王爷似乎知晓是谁在加害于你,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寂寞什么,梨花什么的,仔细的我也想不起来了,可是京中并不种梨花,这才奇怪。”
“寂寞?梨花?”柳喜喜不了解柳禧禧的情况,也想不出头绪来,便索性不再去想,当前更为紧要的是彻查谋反之事。
她眸光一转,笑道,“化雪啊,明日陪我出去游玩一番如何?”
化雪连连摇头,眉头微皱,面露可怜之色,道,“我所知晓的都已告知王爷了,王爷你就安心在府中养胎吧,再有两个月便要临盆了,待到那时,王爷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化雪也定会誓死相随。”
“你们之前都瞒着我,让我平白无故地荒废了七个月,若是反贼起兵造反,通州该如何是好?镜国又该如何是好?”
柳喜喜享受着柳禧禧身份所带来的种种好处,整日里忙忙碌碌,却偏偏将最为重要的事情抛诸脑后,而且一旦战火燃起,遭殃受苦的可都是那些普普通通的黎民百姓啊。
“莫要再劝我了,你倒不如与我讲讲,之前我是如何剖析通州局势的,我既已至此,又怎会仅仅与萧家小打小闹一番了事。”
化雪深知以自己的才智在王爷面前作假不得,只得如实说道,“王爷,我只知那人一直不曾落过马脚,密报也仅提及外贼称其为‘金乌’。王爷曾言,金乌在通州活动,谋反之事定然难以瞒过通州四族,除非金乌是四族之一,又或是四族合而为一。知春一直派人紧盯着四族,并没有什么发现。并非我们不告诉王爷,是金乌似乎是知晓自己暴露了,一直没有动作,我们在外贼里安插的细作传来消息,如今外贼内部政权混乱,金乌暂停了与其的联系。”
柳喜喜听完,心中暗自思忖,这柳禧禧的分析倒也不无道理,她拿萧家小打小闹,想必也是想借此窥探些什么。
不对!
一道灵光如闪电般自脑中划过。
柳喜喜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而且是大错特错,她仔细回想自穿越以来发生的林林总总,那些画面如幻灯片般在脑中不断闪现,忽然定格在三件事上。
消魂散。
蝎子。
车前草。
前两者可致人于死地,后者虽是草药,却也只会令特定人群腹痛腹泻,两者相较,后者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若这些皆是萧婉君所为,萧婉君完全可以直接下毒药,那时她为了向民众解释,必然要先吃第一碗以证清白,只要她被毒死,一切便都将尘埃落定。
这背后,似乎有一只黑手掩藏在这一系列事件之下,妄图借刀杀人。
或许是金乌,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人。
“化雪,明日与我一同前往斋天节。”柳喜喜心想,明日是探知四大家族态度的绝佳契机。
化雪猛摇头,“万万不可,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实难护王爷周全。”
柳喜喜微微笑道,“化雪,我不会有危险的。”
化雪仍旧摇头不止,“王爷你瞧瞧,瞒着你倒还好些,一不瞒着你,你便要去涉险。”
柳喜喜叹息一声,“也不能总让知春去冒险,我身为王爷,亦有责任护你们周全。”
化雪连连摇头,“不行,你若执意要去,我便告知王妃,你也不想王妃忧心吧?”
柳喜喜道,“不过是参加颂歌舞游行和祭天罢了,我不会有危险的。”
“不行。”化雪紧紧捂住耳朵,“我不听,你非要去,那大家便一同前去,你曾说过,谁都不许遭遇危险,我也说过,无论你去往何处,若有危险,我先上。”
柳喜喜见与化雪这小鬼头难以说通,只得回屋歇息去了。傍晚时分,姜谙归来,瞧见桌上的百谷团子,好奇问道,“这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柳喜喜已经睡醒了,正于桌案前将有用的线索绘成一幅简洁的思维导图。
她笑道,“迎冬纳福,团团圆圆,你快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