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牢出来,柳喜喜便吩吩侍卫给邓图迅支个火炉子,架张床,又让留好通风口,以免中了一氧化碳,送了命。
侍卫应了是便去了。
柳喜喜心想,地牢阴暗潮湿,一般人哪里受得住,邓图迅就算是个铁人,也不见得能熬得住一年半载。应想想可有别的好去处,不叫他跑了,也不叫他疯了。
行出绿野风萱后,柳喜喜瞧着偌大的闲王府,向鸣秋问道,“鸣秋,咱这王府可有其他适宜拘人的所在?”
鸣秋思索了一会,回道,“王爷这事问住我了。咱们王府的安全是由知春负责的。刚来时,也是由知春领人清查王府,我并未随行。这王府较我们在京中的行野殿大了许多。平日我也不常走动,王爷还是去问问知春的好。”
柳喜喜道,“我丧失了记忆,许多事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知春是不是与我心怀芥蒂,她甚是忌讳提及她的姓氏。抓捕邓图迅时,邓图迅提及影子剑客,知春险些杀了邓图迅。”
鸣秋听她这样一说,沉默了一会,道,“王爷,知春并非与你心存芥蒂,而是此事,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心里的一根刺?”柳喜喜疑惑道,“如何这样说?有人会介意自己的姓氏?”
鸣秋道,“她并非介意自己的姓氏,而是介意柳昭摇此人。柳昭摇乃是知春的姐姐,五年前遭人蛊惑刺杀王爷,而当时知春并不知晓蒙面刺客即为柳昭摇,为护王爷周全,她误杀了柳昭摇。此事对她打击至深,自此性格变得有些乖戾,事事较真。”
柳喜喜听言,不免有些感伤,叹道,“原来如此,难怪她的反应是那样的大。她的柳与我的柳有关系吗?”
鸣秋道,“有,你们同为太宗一脉。”
柳喜喜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忙问道,“柳昭摇当年杀我,可是因为我姓柳?”
鸣秋轻点了下头,叹道,“王爷,若不是你以智相保,知春应该死了。”
“我明白了。”柳喜喜不再追问。
回到前府,柳喜喜又得忧心莺米谷之事。
奸贼将莺米谷掺进了果脯之中,让人食用后慢慢中毒,待到发现时,只怕人已萎靡不振,难以自救。这件事绝不能由她出面,她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了,若凡事都强出头,迟早会引起金乌的警觉。
她心底马上有了好点子,同鸣秋道,“天气逐渐炎热起来,明日你煮些解暑汤,与解毒汤混在一起,在街头免费派送。不过,这又要辛苦你了。”
鸣秋笑道,“王爷,煮两道汤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派汤是小事,王爷该如何解决那个果脯店?莺米谷可不是寻常物,以我们手中现有的证据,此事恐怕与苏家小姐脱不了干系。”
柳喜喜道,“上次陆家村之事,我曾让知春暗中监视苏礼榕,并未发现她有任何异常。这果脯与她究竟有无关联,还需仔细调查一番。通州四大家族,已有两家牵涉其中,不知是算坏事,还是算不太坏的事?”
这个问题无人能给她答案。
鸣秋回了内院,柳喜喜安排好一些事情后,便前往操练场。她手提一个板凳,悠然地抓着一把炒豆子,边吃边看。
知春早已跑得气喘吁吁,汗水湿透了衣衫,却没有丝毫的懈怠,身姿挺拔,神情冷峻。
柳喜喜心中思索,知春到底算不算女人?难道仅仅因为此地雌雄颠倒,就能忽略男女之间体格的差异吗?女子即便再强壮,每月也总有那么几日不适,而男子无论多么柔弱,都无需经历怀孕生子这九死一生的磨难。
她坐了一会儿,姜谙寻了过来,说是已经将明胶和骨胶都准备好了。他瞥见知春在烈日下奔跑,而柳喜喜却悠然地坐在阴凉的柳树下吃着炒豆子,心中甚是不解。
“这是在做什么呢?”姜谙看向知春,疑惑地问道。侍卫赶忙端来了椅子,姜谙挨着柳喜喜坐下。
柳喜喜道,“我正在惩罚知春呢。”
姜谙道,“好端端的,为何要惩罚知春姑娘?这样的烈日,只怕要中暑了。”
柳喜喜边嚼着炒豆子,边将手中的豆子递给姜谙。
姜谙摇了摇头拒绝,又道,“喜喜,知春姑娘为了王府可谓是殚精竭虑,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事,要叫你这样罚她?”
听着姜谙的话,柳喜喜淡淡笑了笑,端着板凳移姜谙更近,只道,“肩膀借我用用。”言罢,她便轻轻地靠在姜谙的肩头,试图去感受作为一个女子依靠一个男人时应有的心境。
可是靠了一会儿,柳喜喜仅仅能感觉到姜谙那微微起伏的肩膀,以及那颗跳动的心,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感受。她坐直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向着姜谙道,“你靠过来,让我感受一下。”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柳喜喜如此主动地靠过来,已让姜谙有些面红耳赤,此刻又让他靠向她的肩膀,他万万做不出来,于是侧身避开,道,“大白日的,这是要做什么?”
柳喜喜道,“我只是想知道,在这个世界,男子依靠女子和女子依靠男子,究竟有何不同。”
姜谙闻言,微微一愣,随即转身看向柳喜喜,柳喜喜咧嘴一笑,软绵绵道,“试试嘛,让我感受一下。”
“这……就……不能回房再……”姜谙的话还未说完,柳喜喜拉着他贴近自己,随后又手动地将他的头压向她的肩。
姜谙经常这样靠着她,这会儿细细的感受,除了姜谙加快的心跳,发热的脸庞,她还察觉到一种沉甸甸的东西。
这个沉甸甸的东西,叫责任。
作为镜国社会的中流砥柱,她必须守护所有需要她守护的人,她的妻女、侍卫家奴、通州的百姓,乃至整个镜国的黎民百姓。
她是王爷,她得扛起来,与是女子还是男子无关。
姜谙想抬起头,柳喜喜握住他的手一紧,问道,“姜谙,如果我不是王爷,是不是就不能保护你了?”
“嗯?”姜谙瞬间怔住,不明白柳喜喜为何如此,便也不敢轻易动了。
柳喜喜用着只有姜谙能听得清的声音说道,“我时常思索,我身为女子,我该笑,该闹,该撒着娇儿,闹着欢儿,可是我更是个王爷。我的能力,我的财富,不应仅仅用于自我享受,更应当为百姓谋福祉。可是,今日又目睹了那样的事情,我才惊觉自己的能力竟是如此有限,一时之间,又迷惘起来了。我应该像那些穿越剧的女主角一样,做个傻白甜,与男主角闹闹矛盾,虐虐心,然后大团圆结束。可是我停不下,就像知春一样,迎着烈日,流着汗水,但内心却是无比舒畅的。”
姜谙一听,就知又发生了事情,才会让她如此反常。这会儿他反而能自然而然地依偎在柳喜喜的肩头,道,“我不知又发生了何事,我只知晓,喜喜,你做了许许多多为民的善事,已然足够好了。无论日后遭遇何种艰难险阻,我都愿倚靠你的肩膀,而我的肩膀也愿为你提供依靠,彼此相依相偎,相互珍惜。”
柳喜喜笑道,“那可不行,你得多吃一些,你瘦得有点硌得慌。”
姜谙忍俊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又拿我打趣了。”
柳喜喜与姜谙嬉闹了一会儿,便将毒果脯的事情告诉给姜谙听,她虽已想好如何发放解药,以免百姓察觉,可如何将果脯店彻底解决呢?
仅仅关闭是无济于事的,若是有人存心毒害百姓,关了一家,还会有第二家、第三家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柳喜喜想要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这时姜谙忽然弹了柳喜喜一个脑瓜嘣。
“你如何变得这样笨了,倒不如试试版画?”
柳喜喜捂着额头吃疼,疑惑道,“版画?”
姜谙道,“就是你上次收学生时所制作的那种木板雕刻的画作。莺米谷在咱们镜国被明令禁止种植和食用,我们不妨用版画印刷一些字报,广泛散发下去,将莺米谷的毒害告知百姓们。为了避免引起百姓的恐慌,我们可以谎称有不法商贾,将莺米谷掺入食物中,若是误食,可前往千金医馆诊治。”
“千金医馆?”柳喜喜望向姜谙,眼角流露出心领神会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