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欢快地快步跑到几人跟前,笑靥如花地将手中的篮子双手递上。因上头盖了一方布帕众人并未瞧出是什么,纷纷询问篮子里装的是何物。她不能言语,只是笑着将篮子往前递了递,示意都给她们了。
“都给我们?”柳喜喜受宠若惊,待丁香点头,她正欲伸手接过,知春忙收敛了心绪,快步上前,道,“王爷,我来。”
知春早已习惯了凡事都行在柳喜喜前面,接过篮子后,将布帕拿下,里面满满一篮子如红宝石般鲜艳的小果子,柳喜喜一见,喜出望外,惊喜道,“覆盆子!我小时候可爱吃了。”
柳喜喜高兴地伸手就要去拿,知春又赶忙道,“王爷,这个咱们未曾吃过,我先试试!”
她尝过之后,道,“甜的。”
柳喜喜默默地望着知春,心中暗自纳闷,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知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柳喜喜并未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当然知道是甜的,我小时候常吃。”
化雪疑惑问道,“王爷,咱们京中没有这种果子,你从哪吃到的?”
鸣秋笑道,“我猜王爷是从我药房拿的风干覆盆子,这个果子有疏利肾气,养肝明目之效,乃是不可多得的金玉良品,长于灌木丛中,为野生之物,丁香师傅采摘了如此之多,想必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吧!”
说罢,她拿起一颗放进嘴中,又赞不绝口道,“我以前尝到的都有酸涩之气,你这个实在是甜。”
柳喜喜抓了一把,先是递给姜谙,又抓了一把放在闻夏手中,道,“知春,不必过于紧张,我相信丁香。”
她暗自揣测,想必是果脯之事让知春心存芥蒂,才会如此谨小慎微,见知春一直愣着,她拿了一颗递到知春嘴边,“再尝一颗。”
知春摇摇头道,“我不喜欢吃甜食。”
柳喜喜忍俊不禁道,“哪有人不喜欢吃甜的,再尝尝?”
知春无奈,只得张开嘴吃下一颗,柳喜喜向丁香道谢,丁香赶忙连连摆手,目光转向知春,却见化雪也欲喂知春吃,知春直摇头。
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何像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偶一般,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如此的冷淡。唯有在面对闲王时,才会流露出些许柔和的神色。
在她的心中,或许唯有闲王才是至关重要之人吧。
“知春,再尝一颗!”
柳喜喜又接连喂了知春几颗覆盆子,知春虽是面无神色但柳喜喜一递过来,她便急忙接过覆盆子往嘴里塞。
几人吃了一些后,柳喜喜拿出一方手帕,包了一些,说道,“我给我院里的几个哥儿捎带点,其他的就留给丁香吧,丁香你自己看着分配。”
丁香连忙摇头,用手语说道,“这是特意给你们带来的。”
柳喜喜笑道,“我这又吃又拿的,已经足够了,剩下的还得劳烦丁香师父帮我给住在客房的卫家公子和昭平郡主送一些,剩下的覆盆子,就当作今日的餐后水果,让厨房的管事看着分配,也让大家尝尝这通州特有的果子。”
柳喜喜安排妥当后,丁香这才接过篮子。
几人与丁香辞别后,朝着内院走去,化雪对柳喜喜的安排甚是不解,问道,“王爷,丁家小师傅又不会说话,你让她去送,她怎么能送得清楚呢?”
柳喜喜道,“你将她视作哑巴,那她又如何才能成为正常人呢?你若将她当作正常人交流,又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她离家来到我们王府,虽然无人欺凌她,但却鲜有人能真正理解她。她之前给大家送果脯,不也是因为喜欢大家吗?出了事,她不敢在外头买了,就自己去摘野果,这份心意,难道不比正常人更像个正常人吗?”
知春听得此言,目光如触电般一怔。
柳喜喜这话是在说丁香,知春却觉得也在点醒她。
姐姐柳昭摇刺杀王爷失败,知春方才知她家一直密谋着谋反之事。只因有着相同的祖上,如今却是截然不同的地位,一方是高高在上的皇家,另一方却已沦为落魄的平民。而她之所以会被送进宫,成为柳喜喜的贴身护卫,也不过是她们谋反计划的一环罢了。
在姐姐柳昭摇的花言巧语哄骗下,她糊里糊涂地将柳喜喜带离了皇宫,她对她们的计划一无所知,却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她们的帮凶,致使柳喜喜身陷险境。
那些刀光剑影,血水喷溅,一直折磨着她。
她家谋反失败,满门皆被斩杀,唯有她一人侥幸存活。而她的姐姐柳昭摇亦是死在她的剑下。
她被打入大牢等死之际,柳喜喜来了,换上囚服,将自己锁在她隔壁的牢房里。
柳喜喜坚定地说道,“我也姓柳,与知春同进同出十载,我亦有谋反的嫌疑,若我谋反罪成立,请诛我九族!”
那一日,恰是十五月圆之夜,没有鸣秋在旁,蚀心水的毒性发作,几乎要了柳喜喜的半条命。
她泪如雨下,苦苦哀求柳喜喜出去,柳喜喜却斩钉截铁地说,“你有没有谋反,我心知肚明,我若不想方设法救你,岂不是让你平白蒙冤?谋反可是大罪,我别无他法,只能如此才能保你周全,也请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出去,因为我还不想死。”
因着柳喜喜的全力担保,又因她亲手杀了姐姐柳昭摇,将功赎罪,知春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她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本心,不愿他人提及自己的本姓,本族那些已死的家人。可是罪臣之女,谋反一族,仿佛烙印一般,深深地打在她的身上。一旦涉及相关话题,她便如惊弓之鸟,变得异常敏感。
知春加快了脚步,紧紧地跟在柳喜喜身侧,手中的剑被她攥得更紧了。
王爷都没有将她视为谋反之徒,她又何必作茧自缚呢?至于其他人,与她何干?
柳喜喜回到乘风馆后,便累得瘫倒在榻上。惜画送来了热茶,柳喜喜便将手帕包好的覆盆子都给了他,让他给院里的哥儿们都分一分。
惜画接过覆盆子,问道,“王爷,这些都是给我们的?我们吃几颗尝尝鲜就可以了,剩下的还是留给王爷和王妃吧。”
柳喜喜笑道,“我们都吃过了,这些就是给你们的,数量不多,一人也分不到几颗,但这些都是丁香师傅从山里辛苦采来的,别嫌少就成。”
惜画道,“哪里会嫌少呢,这可是我们从未见过的稀罕玩意儿,这颜色红得好正,太喜人了。”
柳喜喜道,“那你们可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丁香师傅呢?不能只吃人家的,还须回个礼才行!”
惜画笑嗔道,“我就知道没这么便宜我们的。要说回礼,我还真有,我近日绣了一条汗巾,本来是给王爷你准备的,我看你那旧的也还能用,倒不如送给丁家小师傅好了。”
“哈哈,你这是拿给我的东西作人情了。”柳喜喜大笑着说道。
“这跟王爷你学的!”惜画调皮地说完,哼了一声,然后满心欢喜地退下了。
姜谙拿着一个腰枕走了过来,柳喜喜接过后,放于腰下,拉着他一同坐下,道,“你也累了,坐下歇歇。”
“我不累。今日百家宴结束后,萧婉君来找过你,只是当时你累到睡着了,便没有叫醒你。”姜谙于是将他和萧婉君所说的话一一告知给柳喜喜。
柳喜喜听罢,笑道,“你如今也变得猴精猴精的了。”
姜谙笑道,“我这也是跟你学的。让萧家大小姐去赚取有钱人的钱财,别再盯着普通老百姓那一丁点儿的口粮了。”
柳喜喜笑道,“你做的对。我记得知春曾与我提及过,边关大军约有十万之众,由蔺将军统率,因通州连接着西罗国,通州至关重要,且西罗国又一直对我们镜国虎视眈眈,常年摩擦不断,好在他们近来内乱,才无暇兴风作浪,边关也因此得以享受些许宁静。可这时候若是军粮出现问题,西罗国嗅到这个可乘之机,合心攻打我们,那可就不是小问题了,你也算给萧婉君指了一条明路,但此计终归只是权宜之计,一旦萧婉君难以支撑,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喜喜,你是想要……”姜谙捂住嘴,没再继续说下去。
柳喜喜笑道,“没错,我要与蔺家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