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瑾搅动碗里的杏仁酪,眼皮都未抬:“五百两黄金入库,衣裳头面扔灶上烧了。”
“可这是,熙王殿下送的……”
晨光斜映她低垂的眉睫,玉瓷般的面庞投下细碎金影:“沾过腌臜血的物件,看着晦气。”
陈妈妈小心翼翼问:“那定安伯世子,可见?”
苏时瑾嗤笑一声:“没空,不见。”
吴云站在垂花门外,脸色阴沉,手中折扇捏得咯吱作响。
原想着,他这个世子亲自登门赔罪,苏时瑾至少会给定安伯府几分薄面,没想到竟被如此冷落。
“不过是个商贾之女,竟敢如此嚣张!”他低声咒骂,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身旁的小厮见状,连忙低声劝道:“世子爷,如今她是县主,还是熙王看重的人,咱们还是忍一忍吧。”
“忍?”吴云冷笑一声,“她苏时瑾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一张脸,得了熙王青睐,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我定安伯府,在京中也是有头有脸的,她一个商贾之女,竟敢如此怠慢本世子!”
小厮不敢多言,只好低头退到一旁。
吴凡越想越气,转身大步离去,口中骂骂咧咧:“苏时瑾,你给我等着!今日之辱,本世子迟早要你加倍奉还!”
……
洛华苑内。
苏时瑾抬眸看向窗外,阳光洒在脸上,晕染出一片清冷的光辉。
“小姐,定安伯世子已经走了。”陈妈妈低声禀报。
苏时瑾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窗外。
她指尖轻击桌案,似乎在思索什么。
凌黛快步走进屋内,神色凝重:“小姐,楚韵坐着马车,如今快出城门了。”
苏时瑾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语气淡然:“不急,出了城,才好动手。”
凌黛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小姐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她插翅难逃。”
天忽地暗下来,刚刚还阳光明媚,此刻却闷雷滚滚。
苏时瑾起身时,石榴红裙裾扫过绣墩,海棠花金步摇随风摇曳。
“走吧,去送送楚二小姐。”
马车碾过石板路,雨滴敲在乌木顶上。苏时瑾斜倚软枕,指尖把玩着那盒玉露膏。
城郊。
车轮越陷越深,府丁们试图将马车推出来,但烂泥的阻力,让他们徒劳无功。
楚韵坐在马车上,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攥住车窗。
今日一大早,她便提出要回舒县。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姑母本就头疼,哪还有心思管她。
听她说要回去,立马遣了春桃,还有几个府丁,送她回舒县。
楚琳心中怨气未消,本看她就心烦。毕竟看到楚韵,便想起那蠢货楚琳,让她心口疼。
楚韵也是恨不得,立马离开京城。
所以,一刻不停,快马加鞭。却不料,在这荒郊野外,出了点意外。
“小姐,这……这马恐怕是出不来了!”一个府丁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喊道。
春桃浑身湿透,却高举油纸伞,伸到车辕处:“表二小姐,要不先下车吧?找个地方躲躲雨,等雨小了再想办法。”
楚韵摇头:“不,不能耽误。我必须回舒县,越快越好,你也去推。”
春桃翻了一个白眼,心中腹诽:一个乡下来的破落户,若不是夫人的吩咐,她才懒得听她使唤呢!
可到底还是,不情不愿挪了过去。
油纸伞被狂风吹得翻折过去,雨点险些砸歪了春桃的脸。
泥浆漫过绣鞋,她踉跄着扶住车辕,忽见远处闪过几点寒光。
“啊——表二小姐——”春桃的尖叫被雷声吞没。
三支狼牙箭破雨而来,正中推车的府丁心窝。鲜血喷溅在车帘上,楚韵攥着车窗的手剧烈颤抖,脸上一片灰白色。
“是白云堂的响箭!”为首的府丁拔刀格开第二波箭矢,泥浆裹着雨水糊住眼睛,“春桃姑娘,快带表二小姐往东跑!”
话音未落,黑衣蒙面人从山坡俯冲而下。
楚韵跳下马车,春桃一把拽住她就跑。
绣鞋陷进泥里拔不出来,长裙沾了泥浆。楚韵甩开春桃的手,拔下金簪划破裙裾,脱了绣鞋:“分开跑!”
瓢泼大雨中,楚韵赤足狂奔。
金簪划破的裙裾,被荆棘撕成碎条,小腿划出十几道血痕。
闪电落下时,她终于望见,那停着的朱轮马车。
“救……”喉咙里滚出的哽咽戛然而止。
支起的车窗外,露出一截手臂,指尖正挑着半块染血的衣角——那是春桃身上的藕荷色比甲。
楚韵踉跄着后退,跌倒在泥水里。
染血的衣角,落到泥里。苏时瑾掀起车帘,指尖还带着血:“楚二小姐,这是急着去哪呢?本县主送你一程!”
话音未落,凌黛的软鞭已缠住楚韵脚踝。
车帘缓缓落下,隔绝了外面的风雨。
马车内,沉水香的氤氲中,苏时瑾斜倚在软枕上,指尖轻轻挑起楚韵的下巴,目光冷冽如霜。
楚韵浑身颤抖,声音沙哑:“苏时瑾,你无故劫持我,难道不怕定安伯府和楚家追究吗?”
苏时瑾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定安伯府?楚家?”
她缓缓起身:“楚琳这个嫡女我都敢动,更何况你这个庶女?”
楚韵瞳孔收缩,声音有些发抖:“果真是你做的?”
苏时瑾笑而不言,对凌黛打了个眼色。熟悉的檀木匣子,摆到眼前。
她唇角上扬,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楚二小姐,应当认得此物吧。这可是你送的玉露膏,不如你来替我试试效果如何?”
楚韵连连后退,求饶道:“不,我不要。求县主饶了我吧!——”
“如此好东西,哪能不要呢?凌黛,帮二小姐一把。”
楚韵挣扎,被凌黛一指点住,身子瞬间僵直,唯有那双眼睛透着惊恐。
凌黛扯开她身上的衣衫,拿木棍戳了一坨玉露膏,膏体莹润如玉,却透着几分诡异的光泽。
“楚二小姐,这玉露膏可是你亲自送的,如今也该尝尝它的滋味了。”凌黛冷冷开口,从楚韵肩头缓缓抹下。
楚韵瞪圆了眼睛,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唯眼角泪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