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窕遇刺的事到底没有瞒住所有人。
首当其冲就是芸娘,得知消息之后,整个人都六神无主,说什么也不肯让苏窈窕离开身边。
她心慌得厉害,紧紧的抱着苏窈窕,咬牙切齿道:“一定是苏峥宇那个老匹夫!”
“昨日咱们刚羞辱了他的妻女,他便要来找你报仇!”
苏窈窕倒是觉得苏峥宇不像是这种重情重义的人。
她相信,要是献祭妻女能让自己放下旧怨,与他合作,那个伪君子能当场眼也不眨的把妻女给杀了。
不过苏窈窕不欲让芸娘担心,也便不再多说,好好的安抚了芸娘一个上午。
至于苏家,苏夫人是不敢再带着女儿过来晃悠了,到了午间,眼看宾客到场大半,寿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苏峥宇这才登门。
这一次,苏窈窕没有再拦着他。
“听闻娘娘昨夜遇刺,微臣实在惶恐,本该早早来请罪,偏偏又赶上寿宴繁忙,这才来晚了。”
苏窈窕压根懒得和他打机锋。
她干脆利落的站起身,冷笑道:“不敢劳驾苏大人,闲话少说罢。”
“那几个贼子都死得不能再死了,至于苏家护卫不力的罪名,待我回宫后皇上自有裁夺。”
不顾苏峥宇微微变色的脸,苏窈窕径直向外走去:“既然寿宴即将开始,本宫又怎能不到场呢,苏大人,请吧。”
苏峥宇默默攥紧了手,片刻后他脸上恢复往日的浅笑,恭敬的在前面带路。
苏府的寿宴,果然奢靡精致。
前面是一大片移山造景的假山和池塘,池边修建了足足三座水榭,廊腰缦回,山水间草木疏笼,处处张灯结彩,就连来往伺候的下人都穿着统一服饰,样貌灵秀,格外的赏心悦目。
来往的宾客都知道如今宫里最得宠的便是宸妃娘娘,许多人甚至是特意为了苏窈窕来的,心思压根就不在寿宴上,好几个眼睛时不时就往后院看。
等到苏窈窕的提灯仪仗开道,在场所有人顿时精神一振。
“宸妃娘娘驾到——”
太监高亢的声调让众人心头一震,刹那间,满院子宾客都整整齐齐跪了下去:“参见宸妃娘娘!”
数十个宫女太监流水般走进来,一字排开,排场浩大,动作行云流水却连走路声都几乎听不见。
苏窈窕身着妃位朝服,在众宫女的簇拥下走到上座。
院内众人再次高呼请安。
“平身罢。”苏窈窕的声音沉稳平静,甚至有些隐隐的厌倦淡漠。
然而在场众人心里却受用极了,脸上都是讨好谄媚的笑意。
平身之后,几个有诰命的命妇离得近,好话更是张口就来。
“臣妇素来听闻宸妃娘娘贤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是啊,娘娘姿容盖世,一进来整个屋子都亮堂了,神仙妃子也莫过于此了。”
没人不爱听好话,苏窈窕听着这些话心情也不可避免的好了许多。
她嘴角流露出些许笑意,见状,命妇们夸赞的声音更洪亮了,简直是夸出了花儿来,夸到最后,苏窈窕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她连忙叫停了这场夸夸会。
“今日是父亲寿宴,我身为女儿,怎能夺了父亲的风头呢。”
苏窈窕这话一出,命妇们立即转过头去恭维苏大人和苏夫人。
苏窈窕是妃子,近处的均是命妇女眷,男宾们倒是离得更远了些,在另外两间小榭庆贺。
听着主榭这边一片歌舞升平,欢声笑语,不少人心里都复杂极了。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不怪百姓们羡慕杨贵妃,家中有这么一位‘贵妃’,的确是人人称羡啊。”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酸溜溜的话,却莫名地戳中了在场男人的心。
往常,都是男宾坐主榭,女眷坐小榭,或者干脆去后院由主母招待,今日反倒颠倒过来了。
不少人虽说心里有意和宸妃娘娘套近乎,却不可避免也有许多人心中不爽。
连带着看苏峥宇都不爽起来了。
“裙带一家,倒是张狂,殊不知妖妃祸国,不知能得意到几时呢!”
这话说的就过了,几乎是明晃晃的诅咒,偏偏声音也大,苏峥宇就是想装听不见都不行。
他淡淡抬眼看来,发现竟是个年轻人,正是当今恩科的探花——龚鄢。
旁边的状元郎和榜眼,不动声色的拉开了和龚鄢的距离。
苏峥宇倒是洒脱一笑,“年轻人性子疏狂,也是好事。”
说罢竟是不再追究,笑着饮了一杯酒。
这样的气度,令旁边的人不禁感叹:“尚书大人心胸宽广,气宇非凡啊。”
一时间,大家伙都去称赞苏峥宇,反而默契地忽略了龚鄢的大放厥词。
看到没人搭理自己,龚鄢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冷冷哼了一声,骂了几句“趋炎附势”,也懒得和这群人同流合污,索性端起酒杯往外走了。
看着他离开,大家也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嫌弃这种愤世嫉俗的人,觉得走了也好。
龚鄢一路愤愤,心里把人都批判了一顿,深深觉得自己可真是明珠蒙尘,竟然沦落到这群鱼目中去。
他骂了一路,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小院子,见其中环境清幽,茶香袅袅,以为是主家的茶室,便自顾自进来倒了杯茶。
龚鄢不胜酒力,刚刚喝了几杯就有些上头了,刚好喝茶解酒。
哪知他刚倒了茶,便听到内间传来细细低语声,还夹杂着暧昧的喘息。
龚鄢今年刚过十八,但已然通晓人事,一听就明白了过来,心中不禁大骂:光天化日,居然在茶室这样的高雅地方败坏德行,实在可恶!
他原本以为是家里头的丫鬟,怒气冲冲便要撞开门捉奸,哪知他一脚把门踹开,却见里面骤然响起一声尖叫!
紧接着,迎面便打过来一拳,龚鄢是个读书人,身娇体弱的哪里躲得过,不偏不倚被打中了鼻子。
刹那间,酸痛苦涩冲上脑袋,龚鄢只惨叫了一声就忍不住弯下了腰。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劲,抬头再看,哪里还有人影!
只有屋子里残余着一股难闻的,欢好后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