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此举可不会不毒辣。
她干脆利落地向苏窈窕摆出了自己的筹码，没有给苏窈窕半分犹豫着的地步，并让她马上做出选择。
要么要女儿，要么要圣宠。
别说苏窈窕了，旁边的严嬷嬷和婉贵人也是神色微变。
太后倒是神色如常看着苏窈窕，仿佛自己刚才只是说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儿。
苏窈窕深吸一口气。
她还是疏忽了，或者说，她没有想到太后会忌惮她到如此地步。
苏窈窕一瞬间脑子里满是疑惑，她十分想质问太后，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让太后如此讨厌？
难道只是因为之前一场并不算成功的搜宫吗？
“回太后娘娘，臣妾……只怕不能长久侍奉在您身边。”苏窈窕的声音慢慢的响起。
殿外寒风呼啸，殿内却温暖如春，静安宫地下也烧着地龙，然而众人却莫名地觉得心底泛出一股凉意来。
太后眼神锐利，宛若刀锋，死死地盯着苏窈窕：“哦？看来你是要舍弃女儿了。”
旁边的孙嬷嬷不自觉握紧了手，她担心地看了一眼苏窈窕。
然而苏窈窕接下来的话，却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不，无论何时，臣妾都不会舍弃自己的女儿。”
“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宸妃，难不成你要抗旨吗？”
太后双眸微微眯起，她的声音并不高亢愤怒，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威严和冷漠。
苏窈窕脸上却没有半分畏惧。
她突然轻轻一笑：“便是抗旨，又如何？”
“你放肆！”
“娘娘！”
太后的愤怒和严嬷嬷的担忧几乎是同时传来，苏窈窕猛然抬头，双眸犹如火炬般明亮灼热，一眨不眨望着太后。
“臣妾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会惹得太后一而再再而三如此厌恶？”
她在太后面前一向都是温婉和顺的模样，却是第一次这般尖锐愤怒。
“自从太后回宫，臣妾对太后一直恭敬孝顺，不敢有半分违逆，太后却对臣妾时冷时热，时好时坏。”苏窈窕脸上满是不解。
“人人都说太后慈悲为怀，那是后宫之表率，可是臣妾忍不住想要问一句，抢夺幼儿，逼迫母女骨肉分离，也是慈悲为怀的人能做得出来的吗！”
“另外，臣妾原本是不想做一个携恩图报的人的，如今也不得不问了，以己之私，一而再再而三的戕害救命恩人，也是佛家的经法吗！？”
“宸妃！”
这一声宸妃，却并不是太后怒吼出来的。
实际上，早在苏窈窕说到抢夺幼儿时，太后已经气得脸色发白，呼吸急促，她捂着胸口，双眼瞪着苏窈窕，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至于旁边的嬷嬷下人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哪里敢说苏窈窕半个字儿？
这句宸妃，是从战晨望口中说出的。
他大步走进殿内，刚巧把苏窈窕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儿都听到了。
“你……闭嘴！”战晨望疾步走过苏窈窕身边，狠狠瞪了她一眼，眼里既有惊怒，更有无可掩藏的担忧和害怕。
苏窈窕自然看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咽下了未说完的话，紧紧地闭上了嘴。
战晨望赶忙走到太后面前，为她安抚着胸口，“母后，您莫要生气，跟着最要紧。”
紧接着扭头怒斥：“都是群死人吗？还不马上宣太医来！”
孙嬷嬷这才如梦初醒，扭过头着急忙慌地去找太医。
太后脸色煞白，她干枯瘦弱的手死死握住战晨望的手，另一只手则颤颤巍巍地指向苏窈窕，口中发出含糊的声音：“杀、杀了她！”
战晨望脸色骤变。
他猛然握住了太后的手，身子微微倾斜，刚巧遮住了苏窈窕的身影：“母后，您别气坏了身子，儿子这就扶您进去休息。”
说着，便要抱起太后离开此处。
看到亲生儿子如此这般，太后心中的怒火和悲凉越发旺盛。
她坚决不肯离开，反而莫名用出一大股力气，狠狠地推开了战晨望。
“你！你今日要是还偏袒这个贱人，哀家，哀家……”
太后疾言厉色瞪着苏窈窕和战晨望，立场鲜明地要战晨望表达自己的抉择。
然而天不从人愿。
太后一时怒急攻心，这句狠话还没有放完，便眼前一黑彻底晕死了过去。
“母后！”
战晨望大惊失色，上前一步将太后接在怀中，他低头看着怀里苍老的母亲，一时间悲从中来。
然而在这份悲伤之外，却还有一丝隐秘的劫后余生的喜悦蔓延。
察觉到这份喜悦之后，战晨望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对自己强烈的谴责和痛恨。
他的母亲晕倒了，他却在因为心爱之人可以免受惩罚而感到窃喜。
这个念头让战晨望一时间竟是难以面对任何人。
他强忍着没有去看苏窈窕，直接抱起太后走进了内殿。
战晨望走后，大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严嬷嬷吓得腿都软了，过了好久才踉跄地爬起来，走到苏窈窕身边：“娘、娘娘……”
这声“娘娘”也让大殿内另外两位主子回过了神。
苏窈窕后知后觉地松开自己的双手，果不其然察觉到一股掌心刺破的刺痛和粘腻。
婉贵人则眼神复杂地看着苏窈窕。
她轻声道：“你何苦如此？纵使太后真的把公主殿下留下了，你也有的是机会，可以向皇上撒娇哀求，把公主殿下要回来。”
“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你让皇上如何在你和太后之间做出选择呢？”
婉贵人看着苏窈窕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然而苏窈窕却并没有看她。
她心里只有无尽的讽刺和荒凉，好久，苏窈窕才恢复了一点力气，她径直走向孙嬷嬷，接过了女儿。
“若是今日我松了口，元顾这辈子都不会回到我身边。”
“不管是我在太后面前做低伏小，亦或是我向皇上撒娇哀求，太后都绝对不会松口。”
“或者换句话吧，只要我一日还受皇上喜欢，太后就会一日把元顾拿捏在手里，可若是我真的失了宠，太后又怎么会把公主还给一个失败者呢？”